陈颂没想到顾柔会提及陆慈,神情怔忪。不一会儿,他反应过来,扶着铁栅栏摇摇晃晃站起身。两人隔着铁栅栏近在咫尺,顾柔却感觉不到陈颂身上有一丝生气。似乎已是个活死人。

陈颂眯起双眼盯着顾柔:“想挑拨离间?你还太嫩!”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倒不是陆慈作壁上观,毕竟窦勋和陈颂是他平衡朝野的左右臂,互相制衡。少了哪一边,让另外一方做大,都不是他想看到的情况。只不过此番顾柔骤然出手,陆慈防不胜防。等他反应过来,陈颂大势已去,救无可救。

走廊另一边尽头,有人在轻叩铁门,是探访结束的信号。顾柔后退两步,从与陈颂的对峙中全身而退。

她朝着陈颂拱手一礼,不无讽刺的道别:“陈大人一路好走!”说罢大踏步的转身离去。

昭狱大门外,一轮满月亮如银盘,月光皎皎。清新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驱散全身的阴腐湿气。

蒋怀安一动不动的站在昭狱入口处,挺拔如竹的身姿在月光下拉成一道长长的影子。见顾柔走出昭狱,一步步向他走来,他才长吁了口气:“怎么这么久?”他迎上去,伸手替顾柔掀去低垂的风帽,发现风帽下一张凝脂如玉的小脸已是满脸泪痕。

蒋怀安的眼中闪过慌乱,嘴唇也跟着白了。他一把将顾柔扯近身边,双手沿着顾柔肩膀一路探下去直到纤腰:“阿柔,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在确定顾柔身上没有受伤,蒋怀安才松了手,小心翼翼的垂头看着她的双眼探问:“是发生了什么吗?”

顾柔垂手站着任他摆布,浓密如锦缎的黑发垂在耳边。她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在极力抑制胸中巨大悲痛。半晌,才缓缓抬头,浓密的睫毛下黑白分明的眸子全是哀恸,那对眸子一瞬不瞬盯着蒋怀安。片刻,她开了口,语气绝望:“我爹爹——是不是黩武嗜战,置四海之穷困于不顾的害群之马?”

这句话,问得一字一顿,说得字字艰难。蒋怀安的心跟着狠狠缩了一下。月光恍如带着寒光的利刃,迎头劈向两人下来。蒋怀安猛然展开双臂,紧紧将顾柔护在怀中。这一刻,他真是又喜又悲,又惊又怕。喜的是顾柔终于放下芥蒂,第一次在他面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悲的是洪流之下无人能独善其身。

他的眉眼间万般心疼:“阿柔,要是没有宋家军,恐怕今日还不知道是谁的天下。宋氏以保家卫国为己任,承重任于国难之际。如此拳拳报效之心怎么能是黩武嗜战?”他仰起脸去看月光,明亮的银色流光照得他张不开眼:“不要多想了。阿柔,我们回家。”

空荡的街头回荡起碌碌车轮声。无尽的永巷一直通往未知的黑暗和命运,永巷两侧灯柱上的孤灯在夜风下打横飞舞。昏黄微弱的灯光飘摇不定,就像这混乱之秋人们飘摇动荡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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