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像一滴墨青色的泪滴，迅速滑过寂静的永巷，驶向无尽的黑暗。狭小的车厢内，顾柔与蒋怀安面对面的抵足而坐。她的一只手腕被蒋怀安握在手里，腕子上传来的温度让人无比安心。
“阿柔！”蒋怀安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腕：“我上次给你看的卷轴你可还记得？”
顾柔皱眉想了想：“那个宅子的卷轴吗？”——庭前有花有树，庭中有山有湖，庭后有花架和四香亭。闭上眼似乎都能闻到满园花香，听到鸟语啼啼。
“记得！”顾柔转头，目光遥遥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唇角却忍不住轻轻上扬。她的少女时代，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在那样一所宅子里渡过的。
蒋怀安双手扳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的双眼：“我在江南找人买下了一块地。按照卷轴的样子建一座园子，你说好不好？”他的眼中半是乞求半是期望。只要她开口，他可以放下所有带她离开眼前的重重危机。她离开的这七年，他被困在自己的绝望中，每一日都过得如行尸走肉。而今她回来了，如珍宝失而复得。也让他冰封万年的心一点点融化，恢复了生机。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再一次的失去，蒋怀安不敢想象。
江南吗？顾柔沉吟着垂下双眼，只肯盯着手中绞成一团的帕子。
“江南十月气犹和，自然是好的。世子爷看中的宅地想必也不会错。”
她在顾左右而言他，蒋怀安眼中浮现一丝失望和心疼，语气仍是小心翼翼：“阿柔，你还是不肯离开这是非之地吗？复仇——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比我还重要，比你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车厢内一片压抑的沉寂。见顾柔默然不语，蒋怀安有些发急。
“阿柔！”他又轻声唤了一句，语气生涩颤抖。
“是的！”顾柔忽然抬起双眼，迎着他质问的目光，坚定回答道：“很重要，比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
蒋怀安握住她双肩的手愕然松开，紧蹙的眉心因惊讶而缓缓舒张。他望着顾柔怔怔无语。好半天，才垂下眼，颇为自嘲的低声道：“是啊！比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都重要！”
他偏过头去不再看她。气氛忽然降到了冰点，两人各怀心事，心情皆是五味杂陈。车厢内灯烛摇摇，一阵阵困意袭来，顾柔上下眼皮子撑不住的打架。大约是这些日子太过操劳，亦或是方才情绪波动太大。忽然神经松懈下来，倦意汹涌。
“阿柔！阿柔！”蒋怀安探过身子去扶她，低声在她耳边急切呼唤，声音像是遥远天际传来的靡靡之音。几番困顿挣扎，意识还是不受不控制的滑向了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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