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门突然被打开,冷风顿时扑进来,所有人都打颤着,老师扶正了眼镜没说出话,因为走进来的人是校长。

在校长的带领下,一个肥胖得像头两脚猪一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此人一副高傲自大的模样,江曰午还以为这是学校的领导,中年人的目光扫视过来,落在他这边。

中年人大步走来,看到熟睡的张志权,发了疯一样揪起来打他。之后叫嚷着要让他出去打工,校长全程都站在门口与老师小声说话,班里人寂静无声,只剩下中年人的咆哮。

之后校长把这件事作为反面事例,在校园广播里大加渲染。

江曰午拳头紧握,就是从张志权走后他有了女同桌,是个文静的姑娘,一切都要改变了。

那件事之前他与张小玲约定好周末两天在稻香一中校门口见面,他们没有说情话,也只是朋友一样随处走走,隔着半米的距离。

孝余不再出现在他们身边,也许在他看来是为兄弟创造独处的条件。几个月下来,江曰午只是把这当成一种习惯,张小玲开心的话,他就会去做的。

张小玲也没有表达什么感情,她不再戴着红绳,含情脉脉地看着江曰午。同样,她也不再精心打扮,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

一开始江曰午不以为然,以为张小玲看清他没有足够的情意来维持她的幻想,所以丧失了激情。

两人有几次也去县东边青山上的白塔旁,他们坐在一起,看着山下的千家万户。听她说婆婆还在住院,情况好多了,江曰午在心里不知感谢了多少次黑衣人。张小玲也不愿来他家里住,而是说她搬到了乡卫生院附近,平时一直有女同学来找她玩。

江曰午激动地说:“我能去找你吗?”他早想找于孝余了,可总有事情把这想法拦下来,张小玲却很惊慌失措,她连连摆手说:“你不要去,我已经转校了!”

江曰午觉得她怪得很,让他空欢喜了一场,便问:“那你去哪了?”

她想了想说出一个邻县的初中,他心里咯噔一下说:“走那么远,你一个人怎么去?”

张小玲紧攥着衣角,披散下的长发遮住脸颊,身体在不住哆嗦。江曰午以为她怕冷,解下围巾想给她戴上,却被她拍开了手。

“别碰我!”再次对视时,她那双眼睛里缺失了很多感情,江曰午缩回来手,心里骂自己多管闲事。

他抬起头,才看到张小玲脸上却笑着,语气缓和下来说:“我见到我父亲了,他会带我去的”

她说“父亲”这个词时眼神中充满恐惧,连声音都小了许多。

江曰午不解地说:“哦,我知道了!”

两人不再说话,只能听到风声,一片落叶落到她的肩上,张小玲一把将叶子捏个粉碎。她的话像是嘶喊出来:“你不能再这样问我了!”

张小玲的表情显得憎恶无比,江曰午大惊失色,六年间从未见过她这样。于是他不敢再多问,每次见面也只听她说话,她似乎对江曰午的日常很了解,经常几句话便解开了他的心结。

张小玲将快乐和生活中一些感悟不断分享给他,要让他知道当下的生活很好,必须珍惜。

为什么她要这样做呢?

江曰午越是忍不住揭穿她,她越是面不改色,笑着说自己很好,眼中却带着泪花。

江曰午有时鼓起勇气摇着她的肩膀问:一定发生了什么吧!我要你说啊?她却摇摇头,只是说想陪着他,就这样挺好的,除此以外什么都不需要。

她固定给江曰午一些学习用具,他也会回一些礼物,两人常常打电话,一打到了凌晨。她只是晚上睡不着,在那一头说只有听到江曰午的声音才安心。

有次他听到一个词,害怕,她在害怕什么呢?说到此处她连忙改口,像是谈及到了极为忌惮的话题。

学校开展了心理课,他怀疑这姑娘进入青春期,加之身边曾长时间没有双亲,从而引发她对感情过于偏执,认为爱情如何的崇高,最终有了些心理疾病。他上网查了许多知识,或许只有陪伴她疏导她,才能帮助她走出困境。

国庆节时听她说回家了,江曰午骑车回到清水村,想给她一个惊喜。那天他足足骑了三个多钟头,可到村里时,她家已经没人了。听邻居说几个月前一夜之间老太太和孙女消失,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绝口不提现在的住处,对奶奶的情况也支支吾吾不愿讲。

江曰午虽知道她在说谎,可他不会放弃她,他心中暗自发誓永远不会,因为当年张小玲的心放在他这里很久,现在她有难,他愿掏心给她。

当江曰午已经决定放下一切来帮助她时,二人之间的联系突然中断,同时,张志权之后王璐雨坐到了他的身边,这时江曰午的记忆进入一片黑暗。

同桌王璐雨这种姑娘,一定是乖乖听话,父母疼老师爱的,然后好好考个高中,早恋更谈不上。他不懂,为什么张小玲就要这样伤害她?

几天不联系的张小玲突然出现在九中的校门口,江曰午只是向王璐雨的母亲问了声好,王璐雨朝他笑了笑。之后他居然被张小玲追着问了一路,江曰午只好回家骑车送她到了汽车站,天气很冷,他记得那天怕她冷,让她穿上自己身上的棉袄。

之后几天他不敢再主动与王璐雨搭话,她平时借个橡皮,问个作业,他也要被张小玲追着问一路,真不知她有多大气力天天搭车来到九中。

当张小玲觉得问题似乎在女孩身上,开始恐吓她,甚至恐吓她的父母,面对同桌的质问他无从辩解,只好默默承认。

初一下学期开学,江曰午听说王璐雨转校了,他知道期末考试这姑娘考得很差,成绩一落千丈,他不清楚她的以后会是怎样。

之后半年他度过了很黑暗的一个时期,联系不到张小玲,他也不敢轻易与女孩子接近,以至于有谣言说他喜欢男生,导致男女生都讨厌他。

还好有这样的父母,还好有这样一位老人的陪伴,他才能觉得自己存在是有价值的,这些恶果不该由他来承担。

他也想过,为什么张小玲这么清楚他在干什么?他怀疑是班里有同学是她的眼线,即使如今她似乎放弃了他。他等待八年级重新分班,希望摆脱这颗毒瘤,有一个新的开端。

刚开学的时候,他还是那副畏手畏脚的模样,正当他努力蜕变开始奏效时,谣言再度传播起来,之前的努力化为泡影,他差点因此发疯。班里所有人远远躲着他,甚至老师都找上他,问这谣言是不是真的。

无所谓了,一个差生,一个在他们眼中需要的奇葩出现,他还想摆脱?简直做梦!

可一个女生主动愿意当他的同桌,老师再三劝阻,最后同意了。

她也不是很好,她听不见,激动了只会哇哇大叫,悲伤的时候也只会鬼哭狼嚎。

聋哑人?他看向她,一脸疑惑,她看向他,露出笑容。

曾几何时笑容居然那么难见,他见过父母的笑,见过恋人之间的笑,见过兄弟朋友之间的笑,可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除父母外谁会向他而笑。那一刻他发誓,一定不负同桌的笑容。

她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一句话,推到他面前:江曰午,你能当我的朋友吗?

他的心似乎猛地跳动了一下,好像都听到了那声巨响在脑中久久回荡,他猛吸了口气,却吐不出来,只觉得咽喉胀痛。连执笔的手都在发抖,哆哆嗦嗦笔又掉在了桌上,她捡起笔再塞到他手里,朝他笑了笑。

他的脸动了动,表示笑容和歉意,她的目光停留在白纸上,等待他的回答。

他用尽了所有气力,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纸上画了一团黑线,可手在不住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天寒。他觉得眼前烟雾朦胧,一滴水落在白纸上,他用左手掐着右手,甚至用牙咬起来,希望它好一点。她的手却突然包过来,另一只手挡着不要他继续下去。

江曰午感动得难以理解,可眼睛突然看不到了,好像听到她呼呼在耳边吹着热气,连带着心里都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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