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鼎一下把手里的那张纸扔给他,他诧异地从地下捡起一看,大吃一惊!那纸上记录的时间、地点、事情几乎跟他记录的一模一样。

“你在楼下整理记录的时候,人家就送上来了,好好看看。”于鼎嘲讽地说。

“老师,您不是让我…怎么…”田之雄像是被猛击一掌。

于鼎“呼”地站起来,恼怒地喊出来:“让你跟你就像个傻子似的跟啊!你怎么这么一根筋呐?你这十几年侦察员怎么干的?知道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你脑后的眼睛呢?你凭什么认为敌人只有一个啊?夸你两句就骨头轻了?”

田之雄一声不敢吭,满脸羞愧。

于鼎语气和缓了一些:“那就是总务处一个普通的教工,没受过任何训练,他去西单买文具,我让他帮我修支钢笔。你像个傻子一样跟着,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陈振忠没教过你跟踪技术吗?跟个人还反倒让别人跟了一路,毫无察觉!一个优秀的侦察员,要随时处于高度的警觉状态,脑后一定要长眼睛,尤其在敌后,每个汗毛孔都要打开,去听!去闻!去感觉!否则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于鼎缓了口气,“我逼你学习,要你考试,不是要你的分数,是教你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握你不懂的知识;让你去跟踪别人,不是教你什么跟踪术,而是培养你时刻警觉的意识;给你讲情报分析案例,不是让你当分析员,而是培养你形成正确的分析判断思维方法。懂了吗?”

于鼎点起一支小雪茄,吐了口烟接着说:“何况,高手的跟踪,绝不是简单粗暴的尾随,甚至根本就不会跟着,他会在无形中掌握对象的行踪。单凭一个人,任你如何乔装打扮,都不可能长时间跟踪一个有经验的对象而不暴露。”

“再给你一个机会。”于鼎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火车票扔在桌上:“把你身上的工作证、钱、粮票什么的统统掏出来,什么都不许带。下午的车,到了郑州以后在这张票上盖个火车站的章子,然后自己想办法回来。记住,来回总共24个小时,一分钟不许超。超过了,你就别叫我师父。还有,我会找人盯住你,但他不知道你的目的地,你要甩掉他,然后完成任务在规定时间内返回向我报到。”

田之雄第一次接受这么具有挑战性的任务考核,加上于老头刚才一通训,激发了他心底不服输的倔劲,既羞愧又兴奋,满脸通红,心底暗暗下决心扳回一城。

田之雄午饭吃得心不在焉,想着上午自己的低级失误和老师的痛斥,下决心扳回一城。他心里盘算着,北京到郑州将近700公里距离,按照特快列车平均80公里/小时的速度,不到10个小时就可以到;即使回程只坐上60公里时速的直快列车,在郑州也可以有2-3小时时间逗留,足够想办法。至于那个尾巴,总是个麻烦,他决定不到郑州就把他甩掉。

当他拎着一个大包,坐上前往火车站的公共汽车时,明显感觉到有双眼睛多次有意无意地看了他几次。当他突然回头看时,却没有看出谁有异常。他心里留意记住几个怀疑对象的特征,若无其事地下了车。

候车室人很多,有好几趟列车的乘客都在一起候车。田之雄决定利用机会先找出尾巴,然后再伺机甩掉。他故意排在开往青岛的特快列车的队伍里,这趟车与他所乘坐的那趟开车时间只早6分钟,检票时间差不多,检票口只相隔一个,只是检完票后进去的站台不一样,一个是6站台,一个是8站台。

他心里暗笑,小子,我先跟你玩玩。开始检票了,人流缓慢地流入检票口。田之雄排在队伍最后,等到了检票口,他停下脚步假装等人,焦急地向后张望。旁边开往郑州的列车也开始检票了,他仍然东张西望。直到检票的北京大姐冲他嚷嚷,要关闸了,他才迅速跑进去,弄得检票员连车票都没看清就让他冲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蓝色干部服的年轻人,拎着个人造革提包,也从座椅上冲到检票口。等他快步走到下站台的台阶时,却看见空空的台阶上田之雄正看着他笑。田之雄走上台阶走回通往6站台的通道,经过他身边时,甚至笑嘻嘻地说了声:“还有六分多钟。”把那人气得狠狠跺了一下脚。

列车开动了,田之雄舒舒服服坐在硬座车厢,笑着看着站在车厢连接处的那个年轻人。车厢满员,那年轻人上车补了张站票,看见田之雄不怀好意地嬉笑,掏出根烟点上,双手抱在胸前,冲他的方向挑衅地吐了口烟,那意思分明是:被你发现又怎样,反正老子盯死你了。

田之雄干脆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怎么甩掉这个尾巴。

车到石家庄,他假装下车买吃的,在站台上的小摊前东问西问,眼睛余光却见那个年轻人站在车厢门口笑。他恍然:妈的,让他识破了,一定是老于头告诉他我身无分文。他灰溜溜地回到车上,心里发着狠:小子,老子一定让你吃点苦头。

石家庄是大站,下车的人多,停车时间有五分钟。田之雄拿着行李早早站在车门口装出一副到站下车的模样,车一停便随着人流走向出口。他瞟了一眼跟上来的年轻人,径直走向站台上一个铁路警察,指着年轻人说了些什么。那民警上前拦住年轻人,那年轻人一边掏出证件向民警解释,一边张望寻找着田之雄。田之雄趁机从纷乱的人群中从另一节车厢回到列车。等列车开动,看着那年轻人还在站台上费劲地向民警解释他不是小偷,田之雄站在车门后示威性地挥挥手道别,气得那年轻人又是跺脚又是指着他骂。

接下来的事情一切顺利。田之雄心里早有计划,美美地睡了一觉后,到达郑州。

在郑州火车站候车室里,他仔细观察着候车的人们,很快就发现了两个一伙儿的目标。

这两人没有行李,四处张望,发现有打盹的旅客,就靠过去。一个坐在目标身旁,趁人不注意,下手扒窃钱包,得手后迅速递给另一个掩护的同伙,同伙拿了赃物便马上离开。下手扒窃的家伙则会待一会才起身,到站外与同伙分赃,并把空钱包扔掉。这样,即便受害人有察觉,也会因为没有证据而无可奈何。

田之雄用眼睛的余光目睹了两人扒窃的全过程,在他们往站外走时跟了上去,等分赃的时候把他们当场抓获,并押送车站派出所,得到派出所民警的热情称赞和亲切接待,不仅给他吃了一顿热腾腾的饭菜,还主动出具了一份盖了公章的证明,证明中央政法干校田之雄同志,在出差途中,勇敢抓获偷窃分子,但不慎遗失车票及工作证,请列车长协助乘车为盼。凭此证明,他搭上当晚的特快列车,躺在列车员的卧铺车厢,舒舒服服地在规定时间内回到北京。

当他回到学校向于老师复命时,于鼎面无表情只“嗯”了一声,仿佛这事儿天经地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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