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拂晓,杏花古道柳亭旁,浓雾如云,微寒。
一批整装肃穆的官家队伍,押着一个衣着灰扑扑的男子,发丝凌乱,脸颊消瘦。
“你……带我来见太子?”
凌当归倚靠在狭小的车厢内,本在闭目养神,闻言睁眼,打了个哈欠,慵懒道:“是本世子来见太子,顺便捎上你而已,摆正位置,注意搞清楚主次关系。”
“你想做什么?”
陆观南眸光中闪过讶异与茫然。
太子如今是戴罪之人,没有皇帝的命令,谁都不能去见,一着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即便凌纵自负自我,不以为然,但祁王绝不会放任不管的。
“你说呢?”凌当归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热乎乎的包子,“若不是太子动手,我怎么会遭淋雨发烧,又怎么会被皇上责罚软禁?但说起来,纠纷的源头在于你。太子被废,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这里是他从今往后潦倒生活的起点,我当然要将你带过来,好好感受一番了。”
说完,他卡着时机,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这些日子所受的苦呢?”
陆观南蹙了蹙眉,刚要掀帘下马,充当司机马夫的风絮便将他拦住了,“没有世子殿下的吩咐,不许下马。”
陆观南眉头蹙得更深,“你究竟想做什么?”
凌当归很快就将这样一个小包子吃完了,美滋滋地喝了热茶,才说:“陆公子,还记得上一次见到太子,他与你说了什么吗?”
陆观南记得。
“可怜啊,太子本欲保你周全,而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流放三千里,太子自小娇生惯养,这流放途中,谁知道会出什么问题呢?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再正常不过了。”
凌当归说着扎心的话,面上似有非无的淡淡笑意。
陆观南总算是有了些外放的情绪:“即便太子被废,那也依旧是皇上的子嗣,象征着宜国皇室的尊严。”
“你在自欺欺人吗?”凌当归不假思索地笑了,“寻常百姓人家父子两之间打得头破血流的比比皆是,更何况皇家,争权夺利,你死我活,兄弟阋墙甚至父子相残,那是家常便饭。不说前朝了,就在本朝,这种事情就像地上的石子,秋天的落叶。”
再寻常不过了。
陆观南很清楚,太子非储君之才,但有皇后和光阳侯的杨氏家族在背后支持运作,对天熙帝来说,是个威胁。
只是他没想到,结局会来得这么惨烈。
太子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清都了。
陆观南脑中浮现出幼时的记忆,断断续续,像昨日默完光阳侯文章后不肯罢笔的那一捺墨。他甚至有些后悔,过去听从陆渊的命令,因害怕来日牵连陆府,而渐渐疏远了太子。
“放他下去,别让他靠近那边。”
风絮得到凌当归命令,这才收起剑。
陆观南下了马车,浓雾中向太子行了一礼,遥遥一拜。
雾在慢慢变得稀薄,队伍也该出发了,卫队首领请凌羽上马。
凌羽回望清都,将眼泪抹掉,默默告别。
远处似乎有个人影,身形有些像陆观南,又有些不像,凌羽看不清楚。
雾散了,天光破云而出,刺得眼睛有些疼。
队伍已经消失不见,陆观南仍旧站在树下,望着远方。
区区半年,他却经历了太多的变故,简直是翻天覆地式的。一向挺直的腰杆,似乎也被重担压垮了一些。
“回去了。”
凌当归掀起帘子,拿着折扇敲了敲外车厢,面露不耐烦,“情绪抒发完了没有啊?回去补觉了,本世子都困死了,一大早跑到这荒郊野岭,还要担惊受怕,防着被皇上知道,又将我关进织蝉司。”
陆观南反问:“既然觉得麻烦与危险,那为什么要来?世子真的是来见太子殿下的吗?”
凌当归手臂搭在窗边,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子,“那是自然,好歹废太子与我也是一脉相承的堂兄弟呢,他如今走向黄泉,日后怕是阴阳两隔。看着仇人倒霉,心里才畅快呢。”
说到得意处,凌当归探头,双手都搭在窗上,“陆观南,在清都,唯一能救你的太子殿下现在凶多吉少,你啊,就别异想天开了,好好待在本世子的祁王府,好好伺候本世子吧。”
“滴——获得100积分,累积350积分。”
这样说话与神态,着实让人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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