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后巷弥漫着苔藓腥气,顾忠踉跄着踩碎水洼里的月影,侍从刚要搀扶便被他挥开。

紫檀木匣在怀中烙得肋骨生疼,靛青泥印渗出的松香气味让他不由得想起北境战场。

那时,他和江相旬并肩杀敌,出生入死。硝烟弥漫中,他闻到的也是这种味道。

血腥味、焦糊味,还有这该死的松香!

“国公爷,留神门槛。”

车夫掀起轿帘,却见顾忠攥着匣子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过猛泛起青白。

马车内沉香袅袅,铜兽口中吐出的烟圈笼住他的脸。

西厢房内,沈静姝转身,将药碗推了推,对榻上的顾长忆道:“陛下已经下旨,靖王不得纳文茵姐姐为侧妃。”

顾长忆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却又迅速黯淡下去。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背上的伤口却如万蚁噬咬,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圣旨……”他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怀疑,“圣旨真能护得住她吗?皇家的话,什么时候算过数?那些死在永巷里的……”

顾长忆没有再说下去,但沈静姝明白他的意思。

永巷幽深,枯井无底,白骨森森,皆是先帝“恩赐”。

“至少,眼下可以保她无虞。”沈静姝走到榻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色,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喻,“但定国公府……怕是难逃此劫了。”

顾长忆苦笑一声,“我早已不是定国公府的人了。”

沈静姝沉默,她知道顾长忆与家中的隔阂,却也明白,血脉亲情,又岂是轻易能割舍的?

即便顾长忆口口声声说不在乎,但定国公府的兴衰,又怎会真的与他毫无干系?

寅时的梆子响起,顾忠扶着蟠龙杖立在丹墀下,望着御道两侧乌压压的御史台蓝袍。

“定国公来得可真早啊。”

刑部侍郎抚着腰间的玉带,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目光落在顾忠衣袍下摆的泥渍上,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昨夜暴雨倾盆,国公爷莫不是去城西查案了?连朝服都来不及换?”

顾忠还未来得及开口,忽然听见殿内传来净鞭三响的声音。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个个都噤若寒蝉,唯有御史台的官员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就绪。

他们轮番上阵,慷慨激昂地陈述着定国公府的“罪状”——

“定国公顾忠,教子无方,纵容其子顾长风、顾长忆胡作非为,扰乱朝纲!”

“定国公府世子顾长风贪墨官银,其罪当诛!”

“定国公嫡次子顾长忆擅闯靖王府,目无王法,有辱门风!”

……

字字句句,皆如利刃,直指定国公府要害。

“臣附议!”工科给事中突然出班,“去岁冬北境军饷亏空三十万两,恰与顾长风经手的漕运账目……”

顾忠的蟠龙杖在殿砖上砸出闷响:“黄口小儿!老夫镇守雁门关时,你父亲还在给凸鼻沟的鞑子喂马!”

“好个镇守雁门关!”江瑾安的声音冷冽如冰,打破了殿内的喧嚣。

蟒袍玉带的身影自殿外踏着晨光而来,他手持一封密信,上面赫然盖着定国公府的印章,“这是从北境截获的密信,上面详细记录了定国公府与北境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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