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严笑卿已经来到这个世界,筹谋了一年多,总算将自己和郁流献从安阳县弄回了京城,其后,便是部署严密的夺嫡计划。
被封翰林学士那一晚,酒宴散去之后,严笑卿特地去太子宫拜访。
那时郁流觞还没有被毒哑,也没有被废,只不过随着孝纯皇后去世,饶是还有个太子头衔,也不过是犹如砧板上的鱼那般任人宰割罢了。
太子宫内冷清得可以,太子郁流觞趴在院中一张石桌上,在同样清冷的月光里抬起头微笑:“严豫,恭喜你了。”
石桌上放着一个鸟笼,里头关着的是太子养了两年的鹦鹉,闻言便机灵学舌:“恭喜你了!恭喜你了!”
严笑卿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走过去撩开衣摆在郁流觞身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太子殿下嘴上说着恭喜,却不来同我一起喝杯酒吗?”
郁流觞的坐姿已经从先前的趴着,改为端端正正坐好,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显出几分拘谨,饶是在先生的课堂上也没有坐得如此端正过,垂着眼眸应道:“你也知道我如今处境尴尬,像那样人多热闹的场合,还是不去为好。”
倒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
严笑卿问:“如何尴尬?”
郁流觞拘谨中露出几分窘迫,两根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回答:“我自知无德无能,不足以胜任太子之位,赏罚贬黜全在父皇一念之间。”
话音落下,只剩夜风静静流淌在空气中。
这话原本是不该说出口的,却不知是出于信任还是什么,郁流觞就这么对着严笑卿说了。
郁流觞抬起眼,眸底竟带上了些许求助意味:“严豫,我其实很害怕,倘若可以,我宁可明日一早便能收到父皇的旨意,废了我,总比如今这般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好得多。”
严笑卿心底有了一丝的动容,却是道:“害怕什么?你既然已经清楚自己的处境,有些事不过是早晚罢了,迟早都会来,你心中若无期待,自然也就不会怕了。”
“是吗……”郁流觞一脸茫然之色。
没有任何依傍,孤立无援,自身又没有半点本事,生死荣辱全凭他人主宰。
严笑卿心中很是看不起这种懦弱无能的人,却又有些无法为外人道的释然。
——既然郁流觞心知肚明自己的下场是什么,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也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吧?
今夜,严笑卿原本就是特意来太子府看看郁流觞的。
难说是心中愧疚还是什么。
严笑卿收起思绪,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轻轻覆住郁流觞的手背,微笑道:“别怕,都会过去的。”
郁流觞怔了怔,一颗透明泪珠毫无预兆地从眼眶滚落出来。
严笑卿心底忽然浮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很快便消失无踪。
从太子宫出来,严笑卿将一包药递给伺候太子的宫女:“事成之后,本官许诺过你的都会兑现在你家人身上。”
宫女低垂着头,满脸恐惧绝望之色,攥着药包的手不住发抖。
次日,宫女被发现自缢在房梁上。
而宫中传出了重大消息。
——太子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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