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坎子说,严公公告病在家已有几日。

养气斋的武道课没有停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年轻的先生,手段狠辣,对小太监动辄打骂。

上交“束脩”方能躲避拳脚戒尺之苦。

大家对此反而不怎么惧怕,新先生下手很有分寸,疼痛只在皮肉,没有多余的麻烦。

周景翻来覆去,怎么都觉得,还是这样的师傅更加亲切些。

多日未曾上课,有些手痒,旋即动笔,一篇日记洋洋洒洒,仓促而就。

【日记十三】

九月九,好日子,天气不赖。

今天又去尚膳监帮工。

也就是传说中的御膳房。

这皇帝吃的可不老少啊,九九八十一道御菜,有荤有素,道道精品。

听说前些日子南方遭了涝灾,北方又有旱灾,流民遍地,树皮都被啃光了。

大灾之年,一顿饭八十一道菜,过分了啊!

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明天再去偷吃一条虎鞭。

哦,对了,阅后即焚!

……

这几日崇靖帝祭天问道,御膳房繁忙,周景常常过去帮工。

御膳房设在皇城南侧,规模庞大,琉璃瓦房湛湛生辉,“司膳太监”众多。

奇怪的是,御膳房事务繁杂,临时帮工累的团团转,司膳太监们反倒是清闲得很。

三五成群,指指点点,泡壶龙井,阅份邸报,便是一天。

最近周景每日累的手脚发软,一回来就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

日记更是停更已久。

这一日。

小坎子和小德子照例回来的很晚。

踏着月光,推开房门,一股深秋的寒意带着酒气席卷而来。

二人皆有醉意,酒酣耳热,相扶倾倒在床铺。

两人互相咕哝了一会,又跟烙烧饼似的翻滚打闹,直到酒气散去三分,衣衫不整,才消停下来。

“小坎子,多......多谢你了,只要不去浣衣局,银子十倍还给你!”小德子突然坐起身来,诚恳拜谢。

离结业分配之日已然不远,同批来的太监已经走了小半,听小德子的语气,下家像是有着落了。

这些日子,两人走得很近,举止亲昵。

不知怎的,偷银子的事情竟然冰释前嫌。

小德子被打棍子那日,因周景不曾援手,反而有被孤立的迹象。

“小事一桩,咱俩谁跟谁!”

小坎子醉意更浓,挤眉弄眼的,手又开始不老实,故意在小德子腰间扭了一把,突然笑骂道:“不是只要能孝敬皇上,边关也愿意去吗?咋滴,不装了?”

“还装啥呀!”

小德子酒入舌出,趁着酒意,干脆撕扯掉面具,诉起了衷肠。

“还不是我那秀才老爹教的,什么之乎者也、忠君之道,弄恁娘,他真该死啊!”

“染上了赌瘾,把娘卖了,又把我卖进宫里,传宗接代的宝贝,才特么值十两银子。”

“小珊她还在老家等着我呢......”

“实在是不甘心,我就是要往上爬,一步一步爬到最高!”

哽咽哭诉,凄凉悲伤,显然背后蕴藏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曲折故事。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小坎子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打了个酒嗝。

“好......好好,别哭了,不去浣衣局。”

顿了顿,又想到什么,提醒道:“混堂司也别去,万一去了,千万别伺候芸妃......”

小德子拭干眼泪,抬起头来,疑问道:“有什么说法?”

后宫里,跟对主子很重要,主子得势,陪侍太监自然也借势青云直上。

相反,站错了队便是原罪,跌落凡尘、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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