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地要买田?胡庭仁和郭清海是说过买田,但是,刘初善是把大洋借给刘树人的,最可恨的是,那刘清用是把大洋送给刘树人的。”

“他们很可能是像你刚才说的积德行善嘞。”

“你算了吧,我可真地没有那份涵养。”

“你没有那份涵养,不见得别人就没有。就说那胡庭仁吧,他的名字里就有个‘仁’字。仁就是仁爱和仁慈,就是积德行善的意思。还有刘清用的‘用’字,就是用心帮助别人的意思。他们平时的为人都表现出这层意思。”

“你住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算了,懒得跟你说了。”钟雅芳被臭骂了一顿,不高兴地撅着嘴,把脸偏向另一边,不再说话。

刘妨书一下子觉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没了主意。过了半晌,他正准备和钟雅芳重新较嘴巴劲时,刘子午在门外喊道:“妨爷,妨爷,看清楚了。”刘妨书对刘子午的话是心知肚明,不问他看清楚了什么,而是问道:“怎么样?”

刘子午不慌不忙地走到刘妨书跟前说,那两家家里都没有人。天都黑下来这么久了,都没有看到那里有人:“那两家屋里既不点灯,门窗也紧闭,肯定是没有人。”

刘妨书把他那粗黑的大眉毛一扬,嚎叫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天助我也,我要发笔大财了”说完,他手舞足蹈,哼着怪腔怪调在屋里打转。

望着刘妨书那稀奇古怪的模样,钟雅芳和刘子午觉得他们像是漂浮在云里雾里,不晓得他唱的是那本经。刘子午不敢发问,还是钟雅芳壮着胆子问道:“你这是为的哪一宗,没有人就可以发财了?”

刘妨书直言不讳:“是啊,没有人就可以发财了。”

钟雅芳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的财是他们的,他们家里没有人,他们的财怎么就成了刘妨书的?“难道你要去偷他们的财?”

刘妨书不喜欢听那个“偷”字,立刻停住手脚,用一个手指捂住他的嘴巴,示意钟雅芳不要大声说话,然后,他轻声细语地说道:“旧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现钱不抓,不是行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每当钟雅芳看到刘妨书这种小人行为,总认为他没安好心,干这种事着实不应该,便好言相劝:“别去干那种缺德事。”

刘妨书火冒三丈地吼叫道:“唉,我说啊,你还想不想做我的堂客啊!”

他这一吼叫,把个钟雅芳吓得没有了下言。

镇住了她,他转身对刘子午命令道:“再叫两个人,带上棍棒和洋火,跟我走。”

刘子午肝脑涂地地服从主子的命令,毫不迟疑地转身去找人。他跟着主子干这种事习以为常。

他们一行四人快速步出大院,鬼鬼祟祟走在田间小路上。

初春的夜空没有月亮,寥寥几颗星辰忽明忽暗。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即使伸出拳头也看不清楚,脚下的路只现出微白色。走惯了这种夜路,这四个人默不做声,人不知鬼不觉地在田野上忽隐忽现,似幻影似幽灵,转眼工夫,便来到刘树人屋旁边的山嘴边。

刘妨书拉住刘子午的衣裳,轻声叫他们停下脚步。

刘子午还以为刘妨书改变主意不去偷了,便轻声问道:“怎么来了又不去搞了呢?”

“笨蛋!刘树人要是唱空城计怎么办?”

“那又怎么晓得他不是在唱空城计呢?”

“笨得像猪!去,捡两个土巴来。”刘妨书再三骂道。

“要那东西干什么?”刘子午问是问,做是做,弯下腰去从地上捡起两个土巴,递给刘妨书。

刘妨书接过土巴,扬起手,使劲将土巴向刘树人屋前的禾场扔去,又轻声骂道:“笨蛋!这叫投石问路。”

这刘子午毕竟是没有读过书的人,连扁担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个“一”字,哪里晓得什么叫投石问路呢?刘妨书说这个成语,那只是对牛弹琴。但是,刘子午当管家的时间一长,迎合主子有的是转弯抹角的办法。他花言巧语:“投石问路干什么,是投石问人吧?”

黑暗中,刘子午看不清刘妨书是点头还是摇头,只听得他说:“你还算是没有白跟我这么多年。”他边轻声说话边侧耳细听禾场那边的动静。

那个土巴落地后惊动了屋檐下躺着的大黄狗。那狗发现有动静,便发挥起天职作用来,汪汪地叫个不停。

刘妨书还不敢轻举妄动,又将另一个土巴向那边禾场扔去。

那狗发现又有响声,知道情况不妙,便冲到禾场中间,伸直了脖子狂叫。

狗的狂叫声不但没有使刘妨书胆怯,反而使他胆大起来。他洋洋得意:“叫得好,叫得好。叫得越凶越好。”

刘子午一头雾水地问:“叫得凶不是会惊动人吗?”

刘妨书狡猾地哼着鼻子:“有人惊得动,惊不动就没有人。你想,那狗叫得那么凶狂,却听不到有人招呼狗,这就说明屋里没有人嘛。没有人就不是空城计,没有人我们才好下手。”

刘子午自愧得不再言语。

那狗叫声越来越小,其它什么声音也没有,刘妨书果断下命令:“进屋里找大洋去。”

那四人用布套蒙住嘴脸,蹑手蹑脚窜到刘树人的横屋前,用棒拨开门闩,摸进屋里。刘妨书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洋火盒,划亮洋火,点燃灶台上的桐油灯,提起桐油灯。借着灯光,那三人在碗柜里翻找起来。刘妨书吼叫道:“那里有什么好找的!难道他们把大洋放在碗里当饭吃吗?”

主子骂了人,那三人急忙转身朝卧房奔去,打开衣柜门,拉开书桌抽屉,掀开床上被窝,翻箱倒柜寻找大洋。他们风快地搜索着,扔的扔,扯的扯,推的推,刹那间,几个卧房都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他们折腾了半天,却连一块大洋的影子也没有看到。刘妨书很不服气:“难道刘树人的大洋上了天入了地?走,到堂屋去搜,说不定会藏在菩萨的身后,菩萨为他们保护着嘞。”

他们拥到堂屋,神龛上供着菩萨。刘子午直扑过去,将菩萨移开,摸着刚才放菩萨的地方。

刘妨书看见刘子午的行动粗野,担心他会弄坏了菩萨,恐吓说:“对菩萨要小心点,把他弄发脾气了,我们可不好受啊。”

主子那样叮嘱后,刘子午在那地方摸了又摸,就是摸不到一块大洋,泄气地报告:“妨爷,一块大洋也没有。”

“没有?那就怪了。”刘妨书提着桐油灯走近神龛边,往上面仔细打量一番后,疑虑满怀地问菩萨:“他那么多大洋到底藏到哪里去了?”菩萨无语,他把眼皮往下一沉,看到黑板上写着四个大字。虽说他书读得不多,但这四个大字他读得出来。他轻声读道:“我要读书。”这四个大字令他勃然大怒:“嘿!我要读书。读书,读书就能当饭吃?读书就有钱吗?幸得当年刘喜廷那老东西让我背书,他把我惹火了,我才没有再读书,我现在才有钱。去他娘的,我把他从桃源师范弄回来了,他还是不死心。呸!我叫他读书,读书去见鬼吧。”他举起一只巴掌,把那四个大字抹得烂七八糟,然后下命令,“给我把这黑板砸了!”

四人张牙舞爪,把黑板砸得百孔千疮。

刘妨书心满意足了才停下手脚。当他一转身发现书桌上堆着一堆书时,他恨得咬牙切齿。当年,他背不出书来,跟书就结下了深仇大恨。从那以后,他见书就恨。这里看见这么多书,他立即怒火中烧,顺手拿起一本书,在桐油灯上点燃,又下命令:“烧,统统烧掉!我看他还读什么书,真是岂有此理。烧,烧!”

四人将书全都扔到地上,点火烧了起来。

刘子午大失所望:“妨爷,看来,找不到大洋了。我们还是走吧,此地不能久留。”

刘妨书怎么也不甘心:“找不到大洋,那也不能让我们白跑,把那几段新布拿着。快走,这家没有,那家有。到刘之福屋里去找。他那天敢跟我作对,我今儿绝不会放过他。”

四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从刘树人屋里退出来,把桐油灯吹熄了提在手里,摸黑撬开了刘之福屋里的大门,点燃桐油灯后,在屋里翻箱倒柜快速搜索着,衣裳口袋里,被套里,棉絮下,能找的地方找,能翻的地方翻,最后,赶走鸡窝里的鸡,在鸡窝下找到了大洋。他们欣喜若狂,拿着大洋一数,共六十块。他们还不甘心,捂着鼻子,扒开鸡粪,但再也找不到一块大洋。他们继续在旁边寻找,折腾了半天,还是不见一块大洋。刘妨书这才说:“走,不找了,回家去。”他吹灭桐油灯,将桐油灯扔在衣柜下面,溜出屋来。他们带着大洋和新布消失在夜幕中。那条大黄狗大叫着,追去很远很远。

刘之福两夫妇昨儿下午去丈人老家为丈人老祝寿,原准备在那里喝完寿酒就马上赶回家,没想到喝酒时小舅子们劝酒,他多喝了几杯,醉得不省人事,实在没法赶回家,就在丈人老家过了夜。他醒酒之后,今日大清早就往家赶。他们俩刚奔到屋门口,就发现大事不妙,那大门大敞四开。昨儿出门时不是锁得好好的吗?不对,一定是出了情况。二人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一看,惊呆了。屋里的东西被翻得烂七八糟,扔得遍地都是,这分明是有人来偷窃了。二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惊愕之余,郭仙偶奔到鸡窝边,定眼一看,傻眼了,突然放声大哭大叫起来:“天哪,我的钱哪。我的钱是放在鸡窝下面的,鸡窝都底朝天了,我的活命钱哪,是哪个砍脑壳的偷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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