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

褐色的圆。

褐色的圆点在白色上。

褐色的圆点在白色的窗纸上。

褐色的圆点在白色的窗纸上,连成一条时有断续的线。

那水平的线分出分叉,从窗户上延伸到墙壁。

墙壁上的线像生死簿上的一道判,判决墙根处的一个人。

那人脖子上有一根线,顺延那人的脖子,顺延到尚未倒下的身躯,顺延到从地上漫开的一摊深黑。

那一摊深黑凉薄地看着屋内的人,也凉薄地看屋外的人们。

屋子外是人。很多人。

一层一层。里面的被挤出来,外面的试图挤进去。

他们在看屋子里。他们不敢看屋子里。他们想靠近,他们捂住口鼻。

他们窃窃私语。

围成一圈的的人之外,独站着一人。

他的视力极好。不需要走进屋子里,他已知道屋内的形状。

判决那人的不是墙上的判画,是脖子上的判画。

白晨省的呼吸有些困难。

“从血迹干涸情况来看,应该是在今天上午。”

剑山上该有的都有。仵作也是这该有的中的一环。

太天真了。自己居然天真地觉得,内门之内,没有人能伤得到师叔师伯中的任何一人。

初醒时分,练功毕后。有力无心与有心无力同样危险,都是人最脆弱时刻。

所以山上戒严了。

难怪山上戒严了。

因为不仅有人死了。

而且死的是三师公。

白晨省想起一个人。

他的身形暴掠。

内门重地,不许轻易使用轻功。但白晨省管不了。

内门的招待,参与拜师会的门派可以分得一个小小的院子。这一个,属于白虎剑庄。

白晨省无视了门口的剑侍。他冲向那自己其实尚未谋面的年轻人。他的剑鞘顶在这年轻人的喉咙,将他按在影壁上,也打断年轻人“你干什么”的质问。

白晨省知道自己的脸在抽搐:“严诸山在哪里!”

那年轻人却气势如虹:“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这是在栖霞山的内门!”

白晨省右手抬起,握住剑柄。握鞘左手横移,切在年轻人喉咙上的不再是木鞘漆面,而是金铁剑锋。

白晨省:“现在是我在问你话。严诸山,还有他身边那个长随,现在哪里!”

那年轻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被白晨省捕捉到。但白晨省却并不想明白这年轻人看那些剑侍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掌门,严师傅已经被请去议事堂了。他的长随已被带走,两盏茶前,我们亲眼所见。”

白晨省缓缓回头。

这声音白晨省熟悉。是肃正院特有的低矮嗓音。

这张脸白晨省也不陌生。果然是肃正院门下的剑侍。

白晨省略一犹豫,本已出鞘三分的剑敛锋回鞘。

多声暗暗松气的声音。

白晨省:“三师公的事,现在由肃正院在办理吗?”

那剑侍:“是的。晨师兄可否将腰牌给在下一看?”

白晨省明白,肃正院此刻也是公事公办,而自己之前有些过于莽撞了。

那剑侍接过白晨省的腰牌,在腰牌底下抹了一把,在手里的册子上印了下去。

留痕。这代表自己也是需要被调查的。白晨省接过腰牌,明白自己的干系何在。

自己会怀疑白虎剑庄,可白虎剑庄是什么时候从外门上内门的?

今天早晨。

昨天晚间到未来五日,那间山门的负责是谁?

是自己。

那剑侍对白晨省道:“多谢晨师兄。刚好晨师兄在这里,不如请晨师兄照顾一下兄弟们,在这就干脆跟兄弟们一道回去,不知晨师兄意下如何?”

白晨省想了想:“好。你们办你们的差,我配合你们。”

那剑侍对白晨省施了一礼:“多谢晨师兄。”

只是在白晨省走出小院大门后,那剑侍对白虎剑庄的年轻人说话,就不再像对白晨省那么亲切了。

“白虎剑庄的,现在情况不明,出了事情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为了内门能更好的保护你,还是不要出院门的好。”

那年轻人就像是没有听懂:“你什么意思?我还需要你们保护?”

剑侍:“我们当然没这个本事。只是现在内门正在戒严,你若是擅出小院,便是坏了栖霞山内门的规矩,后果还请自负。”

说罢,转身就走。

白晨省来时,两个剑侍在门口守立。白晨省去时,留下一个。

肃正院的牢房和小院也不算少。白晨省就被请进一间小院。

内门自己人之间的问询,向来都是体面的。

那剑侍态度是很恭敬:“晨师兄,多有得罪。在下便将这些事走一遍流程。”

白晨省:“你们办你们的差。”

剑侍:“昨夜晚间晨师兄是到正山门交接对吗?接谁交出的班?”

白晨省:“是的。接的孔阿三的班。他本是三师公本次拜师会要收的弟子。”

剑侍:“昨夜晨师兄是走的山门主道回内门的对吗?”

白晨省:“是的。每个岗哨都要腰牌印证。”

剑侍:“好。今天上午晨师兄所到之处次序如下,晨师兄的小屋,少师伯的小院,经主道去往山下正山门,由正山门经主道回内门去往三师伯的小院,白虎剑庄招待,肃正院招待。可有遗漏?”

白晨省摇头:“没有。”

剑侍:“好。晨师兄可以画押留印了。”

白晨省在那张纸的下首签字,将自己的腰牌底部按在所签字上。

抹过印泥的石质腰牌底部,竟有阴刻文字,篆着姓名与师门所属。

那剑侍收起纸张:“还有最后一件事。晨师兄不妨将佩剑暂交在下。”

白晨省愣了。他看那剑侍。

那剑侍脸上虽带着些歉意,但并无任何其他情绪。

“我要是不给呢?”

“晨师兄不会为难咱们兄弟们的。晨师兄的佩剑就在隔壁房间,兄弟们必然妥善保管。”

白晨省有些气愤,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终究解下腰间佩剑,递给剑侍。

他看着那剑侍退出房间,房门从门外被关上。

白晨省“呵”地一声笑出了声。

简直天方夜谭,白晨省加入内门前所未有。

自己竟被软禁了起来。

栖霞剑山对待疑犯,毕竟也不会少了饭食。

栖霞剑山终究是名门正派。

用过午膳,白晨省坐在屋内床上内视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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