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不以为意,一个醉老头不必同他计较。

老者闻言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的说道:“看来老夫这几日确实喝的太多了,居然不知是‘散财童子’当面。”

说着又往嘴里灌了一口。

曹昂闻言,当即瞪圆了双眼,脸色也有些胀红。

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这名头传的这么快的吗?这才第二天,就连街边的酒蒙子都知道了?

“快宵禁了,何不归去啊?”那老头喝了酒,接着又问道。

之后更是略带调侃的说道:“宵禁之后巡城的兵卒可不认识什么‘散财童子’,当心被抓去坐大牢。”

“老丈容禀,”曹昂又行了一礼准备问路:“在下与舍妹出游,行错了道路,以至误了归期,不知老丈可知城北步广里该往何处去啊?”

“步广里在城北,此处是永和里,相距甚远啊!”老头叹了口气,回头对着给自己侍酒的中年人说道,“一会儿你持我的名刺送他们回去,想来老夫在洛阳城应还有几分薄面!”

接着又对曹昂说道:“小君子啊,还请稍待,一会儿我让老仆套好了车,让我这弟子去你家讨爵酒喝,如何啊?”

那中年人虽然不太愿意,但是碍于师命也只好答应。

曹昂看着眼前笑盈盈的醉老头,心想只凭名刺就可绕过宵禁,想来此人非富即贵。

于是对老头的安排自无不可,只是对自己的称呼有点小意见。

当即拱手说道:“老丈是长者,呼我姓名即可,当不起‘君子’之称。”

老头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站起身来醉醺醺的走在前面:“当的起,当的起!你见我一醉酒老翁,尚能持礼甚恭,如何当不得君子之称啊?”

曹昂见这老头身醉心不醉,立刻问道:“敢问老丈字号?”

那头却哈哈一笑,摆手说道:“一将死老翁,小君子又何必在意。”

曹昂固请,如是再三。

老头拗不过才缓缓介绍道:“老夫弘农华阴,刘宽刘文饶。”接着又指向给自己侍酒的中年人,“这位是我的弟子,北地灵州,傅燮傅南容。”

“不想竟是太尉公当面,沛国谯县曹昂,见过文饶公,见过南容公。”曹昂赶紧行礼。

没想到这个酒蒙子一样的老头居然是两度出任太尉,曾经给当今天子当过老师的刘宽。

还好之前没有失礼,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曹昂心里亦有点后怕。

刘宽坦然受礼,只是傅燮却避开身子,只受了曹昂半礼。

到了刘宽家,他家却是只有一道竹篱笆坐的院墙,门也是随意用些竹片勉强箍成一道门的形状。院里长满了慌草,屋子里更是连多余的坐都没有。

刘宽吩咐傅燮去套车,同时又叮嘱道:“南容啊,去了孟德家记得向他讨爵酒喝啊!”

这老头还真是时刻都不忘喝酒,曹昂当即表态:明日一定带着好酒再来看望文饶公。

他家里当然有好酒,他只是不卖酒,多少也酿了一些,明天就让你这酒蒙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盛名之下,无虚士!

明显对刘宽称呼他‘散财童子’有点愤汾。

结果话还没说完,刘宽居然就和衣往坐塌上一躺,不一会儿就鼾声四起。

曹昂心里满是震撼,只是没想到更震撼的还在后面。

听了一会儿刘宽的鼾声之后,傅燮进来说车已经套好了,通知兄妹俩可以出发了。

结果到了门口一看,堂堂前太尉家里,居然只有一辆牛车!牛车就算了,还是辆敞篷车!

这不就是汉代版的拖拉机吗?

曹昂看着嘴巴咀嚼个不停的大水牛,心中有点无奈。

只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先把曹珺抱上车,自己再在傅燮的帮助下登车。

牛车缓慢,但是很稳,傅燮架车的手艺更不用说。

曹珺第一次坐牛车,心里好奇的很,坐在曹昂怀里探出头东张西望,想要看看和平时坐的马车有什么区别。

得出的结论就是马车虽然快但是抖的厉害,牛车虽然稳但是跑的太慢。

心里想着自己要是坐牛车慢悠悠的走,肯定很久都回不了家,那阿母肯定等的焦急。继而又得出结论以后出门只坐马车,不坐牛车!

小女孩今天跟着曹昂一整天都没怎么停过脚步,这会儿被曹昂抱在怀里,坐着缓慢的牛车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傅燮驾着车,回头乜了一眼抱着妹妹的曹昂,见他始终安静且尽力保持着让曹珺舒服的姿势。既没有出声催促也没有东张西望,可见心性确实不错。

加上老牛行动迟缓,却只见曹昂只是安静的抱着妹妹安坐,傅燮心里还是挺佩服这小子的。

傅燮在心里评价了一下曹昂:心志坚韧,心性尚可。

经常抱孩子的都知道,想要孩子舒服,那人就得受点罪。

曹昂其实也不想,眼下给他驾车的可是北地名士,他也想和对方攀点交情,无奈实在不熟。而且看对方的样子若不是有刘宽发话,萍水相逢对方估计都不会看自己一眼。

原因嘛,曹昂大致也能猜到点,无非不过还是就四个字:“阉宦之后。”

只是曹昂不知道的是傅燮不想搭理他的原因还有一点:他出身凉州,地属关西。

曹昂出身关东又受到所谓的‘天下楷模’袁绍的吹捧,因此没有恶语相向已经是傅燮有涵养,至于亲自驾车送曹昂回家只是因为师命推脱不得。

关东与关西之争由来已久,从汉高祖建国称制就已经开始了,历经两汉,东西魏,隋唐绵延千年,为祸不小。

傅燮出身的凉州在眼下来说那属于是刺头中的刺头,历来就对汉室中央不恭顺,三天两头的造反。

盖因此处汉羌混居,民风彪悍。两汉四百年,强如汉宣帝都没法彻底解决问题。

永初、永和年间的叛乱竟一路打到了关中和汉中,汉室中央前后花了近八十亿钱才将之平定,但是过不了几年又开始故态复萌。

虽然凉州士人大多数都忠于汉室,但是他们虽然有声望也有能力,但是就是做不了官,在汉室中央的话语权被关东人挤压的厉害。

比如眼前的傅燮,他恩师刘宽让人仰望,他自己也是军政全才,但是到目前为止头上除了顶着一个孝廉的名头,居然没有个一官半职。

不知行了多久,傅燮总算是将兄妹俩送到了曹府门口。一路上少不得碰到巡逻的兵卒,傅燮出示刘宽的名刺之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

门口丁夫人等的望眼欲穿,都等不及牛车停稳就扒在车沿上语气焦急的问道:“你们去哪儿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待牛车停稳立马就接过曹珺,然后对着驾车的傅燮谢道:“多谢这位君子送这两个孩子回来。”

接着又转向曹昂,语气略带责备的说道:“成天就知道出去野,不知道宵禁森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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