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茔有记忆以来,她就知道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哪家小孩能够面对野兽面不改色?又是哪家小孩整天翻墙上树、捉虫抓蛇?哪家小孩的眼珠子一只是黑的一只是紫的?

她的生活可谓是多姿多彩,除了平常的修行,还会跟自家师父斗智斗勇。

“轰——”

屋内传来一声爆炸,阿茔的视线被吸引,嘴角笑容意味深长,手上玩弄蜈蚣的动作却是不停。

“死丫头,你又在我的药材里加了什么?!”草屋内,乜绥整张脸都是黑的,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就像是被雷劈过。

“哈哈哈哈哈!”阿茔看着像从灶台里钻出来的人笑得合不拢嘴,手上不自觉的用力,手中的蜈蚣被捏的挣扎求生,只想逃离。

“还敢笑,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说着,乜绥拿起门边靠着的扫帚就朝姒衣冲过去。

阿茔已经轻车熟路,把手里的东西朝乜绥扔过去,糊他一脸,然后拔腿就跑,跑远了还不忘转过身来对乜绥做个鬼脸,看他气得火冒三丈之后又撒欢的跑了。

师徒二人住在深山老林,即便是这乱世之中战争不断的也打不到他们这来,可以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山谷。

前两天乜绥做了一个药出来,笑呵呵的把她喊过去,在她一脸懵的情况下就把药塞她嘴里了,之后她脸上红了好些天。

她这个记仇的性子当然是悄悄地在他做药的药材里加了一点料咯。

跑出院子之后,阿茔直奔深山,每次都是这样的,把乜绥气急了她就进山躲两天,等回来的时候给他带点药材,或者是路边摘点花做个花环套他头上,再说两句好话这事也就过去了。

如今的阿茔不过七岁,穿着一套土黄色的布衣。虽然没有母亲为她扎辫子,但是她有一个给她梳头的师父。一开始阿茔还以为乜绥一个男人,是不会扎什么头发的,结果这么多年观察来看,乜绥扎头发扎的挺好的。

虽说她的头上没有半点的头饰,只有两根布条作为发带把头发绑起来,但装扮干净利落,再加上天生的美人胚子,倒也是粉雕玉琢,精致可爱。

以前跟着她师父离开林子去采买东西,她就发现了一件事情,别人家都是父母带着孩子出门,她只有一个师父。

小的时候阿茔也问过一次,为什么她不像其他的小孩一样有父母,为什么她只有师父?

当时乜绥说了一句不知道,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问过这样的话了。不管有没有,她不是照样长这么大了嘛。

有没有父母,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阿茔在路边折了一朵野花叼在嘴里,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背着手走在路上,吊儿郎当的,倒也别样潇洒。

走着走着,她就发现了不对劲,阿茔的目光被树枝上缠着的一条小蛇吸引了,青翠的绿色,额格外迷人。

阿茔唰的一下子凑过去,把小蛇都给吓了一跳。

“好漂亮的小蛇啊。”她伸出两根手指,指尖泛着猩红的光芒,一束光芒钻进了小蛇的身体,渐渐隐去。

阿茔就像是没看见小蛇吐着的猩红的蛇信子,一把将小蛇抓起来在手中揉了两下,随后放到头顶:“这下我也有发饰了呢。”

她嘴里哼着歌,离开这里。

小蛇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自己缠着的冰冷的树干变成了一个柔软的窝,而且这个小屁孩身上的味道让它想要靠近,也就乐呵呵的趴在她头上睡大觉了。

她一边蹦蹦跳跳的走着,一边拍了一下头上的小东西:“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了,跟我回家吧。”

阿茔在山间玩得忘乎所以,最后累得在一条小溪边睡着了。

第二天她醒的时候发现头顶的小蛇爬到了她的胸口盘成了一团。阿茔直起身时小蛇“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她也没管,走到溪边捧着溪水洗脸,之后又把地上的小蛇捡起来放在头上。

蹲在溪边洗脸的时候,她发现了一块很奇怪的石头,长得有点像眼睛,阳光透过水面照射,波光粼粼,很是好看:“这石头长得挺好看的嘛,拿回去给师父玩。”

把石头捡起来放好,阿茔又在山里玩了两天,捡了好些东西,这才踏上了回去的路程。路边摘了许多野花编了两个花环,一个已经被自己戴在了头上,另一个她打算拿回去哄师父。

回到草屋时,阿茔从墙外探头,看到院子里没人之后,试探性的叫了两声:“师父?师父你在吗?”

得不到回应之后阿茔推开篱笆门走进院子,走到屋子外边又趴在窗户,露出一个头来,冷不丁的和乜绥对上了视线。

“师父。”阿茔笑容讨好,格外乖巧。

“哼!”乜绥翻了个白眼,转到一边看书,懒得理他。

乜绥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书,不是竹简,听乜绥说这叫做纸,别人没有。

桌子上的竹简是后来买的,乜绥也会看,但更多的他还是翻看那些纸做成的书。

见乜绥不搭理自己,阿茔失落的靠着墙坐下来,不高兴的鼓着嘴,看见院子里的杂草,她灵光一闪。

杂草编织成蝴蝶,艰难的托着花环飞进窗户,朝着乜绥飞过去。

“师父师父,你的亲亲宝贝徒弟知道错了,不要生气了嘛,生气会长皱纹的哟~”蝴蝶传来阿茔的声音。

乜绥看了旁边艰难飞行的蝴蝶一眼,蝴蝶就变成了几根杂草落在地上,花环到了乜绥手中:“知错了?”

阿莹点头如捣蒜般。

乜绥收起书,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花环,吐出两个字:“上房。”

“师父~”

乜绥一个眼刀过去,阿莹便不说话,脚在地上一点,攀上了院中的石桌,认命的上了房顶。

还没站稳呢,就听到了一声鹰隼之声,阿莹大惊,慌乱避开,看到了朝自己飞过来的金雕,神情委屈的看向院中的人。

乜绥已经点起了一支香:“一柱香内若是掉下来,你之后三天就没有饭吃了。”

阿莹来不及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骂了一句死老头然后迎敌。

金雕身形硕大,阿莹还没有它的腿高,躲避艰难。

法术用得不算熟练,灵力也低。

金雕长啸一声,展翼用力一扇,就把阿莹从屋顶上扇了下去。

乜绥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人,只是挑了一下眉:“再上。”

阿莹翻起身,一咬牙再次上了屋顶。

刚上去就被打下来,上去又被打下来。

香已经加到了十多支,最后,阿莹是累极加上饥饿从屋顶掉下去的。

乜绥把人接住,随手放在石桌上,转身去了厨房,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后来阿莹慢慢长大,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金雕打下屋顶。

院中。

乜绥出了门,阿莹独自在家,她坐在院里,给自己昨天挖回来的一棵草浇水,当初捡回来的那条翠蛇盘在桌子上。

乜绥说这条蛇有灵性,让她好好养着。

浇完水,阿莹进了厨房,端出来一盘切好的生肉,坐在石桌旁,用筷子夹着肉喂蛇:“师父说你有灵性,让我好好养着你,你知道我是你的主人吗?”

翠蛇将肉一口吞下,歪了歪头,翠绿色的竖瞳盯着阿莹看,似乎是在回应一般。

阿莹见了回应,勾唇笑了,嘟起唇凑过去亲了翠蛇一下。

……

这天山里进来了一个迷路的樵夫,找路的时候看见阿莹正在河边洗手,旁边是一具猛虎的尸体,头骨凹陷,脑浆迸裂,空气里都是血腥味。

“啊——”他吓得大叫一声。

阿莹听到声音回头,露出一个天真无害的笑容,只是那樵夫见了,跑的更快,就像是被鬼撵了一样。

见状,阿莹挑眉:“抓住他。”

头顶的翠蛇如光一般消失,转瞬就追上了樵夫,缠在他的脖子上,吐着蛇信子。

樵夫吓得手脚发软,跌倒在地:“别杀我…别杀我……”

阿莹笑容顽劣,三两步走过去,稚嫩的食指竖在嘴前:“嘘。”

……

山林寂静下来,原地只有一具樵夫的尸体,瞪大了眼睛,肤色青紫,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老虎的尸体已经不见,只有一条鲜血留下来的痕迹。

一个身形孱弱的少女,拖着巨大的老虎尸体,不算吃力,嘴里碎碎念:

“今晚回去加餐咯,给那老头子做点好吃的,也给你做一点,上次把他的绫罗花给玩坏了,还好他没发现……”

翠蛇盘在阿莹头顶,细长的尾巴耷拉在额前,像是一绺翠绿色的头发。

……

往日进城都很简单,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门口的侍卫查的很严,见状,阿莹抬头看向乜绥。

乜绥面无表情,手腕一转,抬手掐诀,隐身术将二人藏匿起来。阿莹笑容明亮,跟在乜绥身旁大摇大摆的进了城。

这几年国与国之间战争频繁,随处可见的流民。

有人见阿莹一个小孩子手里拿着包袱,便生了不轨之心。阿莹是个黑心的,也极为聪明,早就察觉到了,便暗戳戳的把人往荒无人烟的地方引。

等她再出现的时候,脸上的餍足的表情,跟着她的那个人不见踪影。

真好,饭钱都省了。

……

这一年,阿莹十四岁,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自己漂漂亮亮的,她也开始打扮自己,为自己买漂亮衣服,珠宝首饰,至于钱的来源…那可就多了,暂时不提。

不知道为什么,她跟着师父吸人精气修炼,这段时间还长了很多白头发。

她找到了自己生理上的“父亲”,所以她打算来看看。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想要有一个像样的名字,有名有姓的那种,似乎这样就能证明她是一个正常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要一出现就会因为外貌被人诟病。

阿莹这个名字跟了她很久,每次有人叫这个名字就像是在提醒她,她只是一个怪物,一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怪物。

阿莹骑在马上,看着路边三三两两的流民,并没有任何情绪。

有些饿了,她从随行的包裹里拿出一个饼来,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刚嚼了一下就皱起了眉头。

又干又硬,不好吃,早知道不买这个了。

她将饼随手一扔,落在了路边的一个乞丐面前。

乞丐饿了很久,看见食物眼冒绿光,一把抓起落在地上的饼也不在乎上面沾染的灰尘就往嘴里塞。

目光不自觉被给他饼的那人吸引,一直追随。

阿莹听到动静转过头,面纱被微风吹起。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这张脸在他心底留下了烙印,记了一辈子。

进了村子之后阿莹就下了马,打听之后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好破。

这是来到这间屋子面前,阿莹的第一感受。

然后她就看到了院中坐着的那个老人。其实也不能说是老人,这个人是她的阿父,年纪不到四十,可是满头白发身形佝偻,仿佛已是花甲之年。

阿莹站在门口看了许久,还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阿莹回头,是个妇人,估计是看她在这里站了许久,来八卦的。

阿莹入村的时候戴上了斗笠,边缘垂下的白纱遮住了自己的样子,说不清楚为什么,她就是下意识的这样做了。

换上了无害的笑容,嗓音甜脆,阿莹象征性的寒暄了几句,便指着院子里的人问:“他是谁啊?”

“他啊,是个鳏夫,十五年前夫人难产一尸两命,他也并未再娶。只是身体每况愈下,整日浑浑噩噩的,邻里都说他中邪失心疯了,姑娘没事的话还是别站在这了。”

“那他叫什么名字?”

“姒随。”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阿莹敷衍起来,见状,妇人便也不自讨没趣了,转身离开。

阿莹松了手里的缰绳马也不走,于是她走进院内,站在了男人身前。

阳光被遮挡,男人抬起头来,不修边幅胡子拉碴,比她在外面遇到的流民还像流民。

看着面前这个少女,男人皱眉,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声音沙哑:“你是谁?”

“阿莹。”

阿莹吐出两个字,随后掀开面纱,露出了那一双眼睛。

姒随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开始寻找什么。

阿莹好奇的看着他的动作,下一刻,她就看到姒随拿起了旁边的扫帚,朝她挥舞过来:“你!你这个妖怪,离开我家,快点离开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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