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一阵争吵声传入其耳里。
他学着电视里的人,缓缓揭开一块瓦,往屋里看去。
呵,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然爬到了尼姑青莲的屋顶。
“你可要想清楚啊,今天出了这道门,就别怪我翻脸不认账。”
徐渭眯着眼,朝着声音的方向移动,终于看清了,是白天来的那秃驴了凡。
被他这么一唬,青莲那张瓜子脸非常不好看,身心起伏,却不再吱声。
看样子是被吓住了。
“怎么,你陪的酒还少?”
了凡继续输出:
“若不是我罩着,你们大乘庵这些年能活得这么滋润,我没事儿跑你这破庙来?不过是让弄玉出来和罗公子见一面,见一面而已,还能吃了她?”
在大明,当官的和尚有俸禄,比如了凡口中那师兄道隐,作为绍兴府僧纲司的都纲,虽然只有从九品的官阶,可好歹每月能领取五石米的俸禄。
可了凡的情况就没那么好了。
别看绍兴百十个寺院的僧人都在他手底下管着,都得叫他一声大人,可他这个副都纲,就没有什么俸禄,一粒米都没有。
可俗话说得好,权钱权钱。
有了权,还能没钱吗?
他没少从各寺院拿走香火钱,大乘庵也不例外。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大乘庵开始谋求别的出路,这青莲尼姑也成了众人心中心照不宣的酒尼,一边敲着木鱼,一边穿着暴露,给来大乘庵的香客倒酒赔笑。
大乘庵庙宇的布局也就和正宗的庙宇不一样,这里设有专门的接待室,满足那些香客的特殊癖好。
不巧的是,某日姓罗的公子和一众人来上香,在走廊看见了弄玉。
那姓罗的本是绍兴富户,见多次被世莲老尼拒之门外,找到了了凡和尚。
了凡和尚吃灵宝寺的,用灵宝寺的,可灵宝寺不给他发俸禄,只能搞点钱来用,由此这一年多来,他就经常往大乘庵跑,为的就是让世莲老尼同意将弄玉嫁给姓罗的。
然而,老尼姑的倔强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只能从酒尼青莲下手。
“罗公子见了我师妹,大人就会放弃收回大乘庵城外的地?”
青莲漂亮的眼眸看向了凡。
了凡自知有点把持不住,慌忙移开,挥手回绝:
“这件事没得商量,厘清田地是朝廷下的命令,关于大乘庵这件事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罗东望罗大人是户部浙江清吏司的户部郎中,正五品大员…城外的地是保不住的。”
青莲眉毛动了一下,语气有些支吾:“大人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了凡否认道:“我只是告诉你,我这个不入流的副都纲也只是讨口饭吃,你别不识好歹,到时候连累了我,话已至此,你看着办吧。”
了凡说完,停顿了一下,随即打开门走出了这间独立院落。
青莲怔怔地愣在原地。
徐渭抬头,望着天空的月亮,突然有了注意。
他小心地盖上瓦,溜下了屋顶。
他以为没人知道他趴在屋顶偷看,然而在更高的屋顶上,正趴着个人,若有兴致地看着他的所作所为。
此时,院内的尼姑,要不回了房间要不就再大堂念经。
徐渭顺着走廊,就来到了青莲所在的院落。
青莲正低垂着眉眼准备关门。
徐渭一把撑着大门。
青莲抬头:“徐施主?这么晚了,徐施主来我院有何贵干?”
“和你谈笔生意。”
徐渭靠在门边,手抵着大门,歪着头问:
“不请我进去吗?”
尼姑青莲显然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笑得很不自然,“徐施主,天色已晚,多有不便,再说,我一个出家人,也不懂什么生意,施主早些歇息吧。”
徐渭从眼前女子身上扫过,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都很好,此时她还披着头发,就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总之,在她身上,看不到六根清净,仿佛是一个作假之人站在面前。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解决师太的麻烦呢?”
徐渭话一出口,就注意到青莲这尼姑脸色不太对劲。
不过很快,她就整理了自己不经意间的情绪,说道:
“徐施主说笑了,贫道可没有什么待解决的麻烦。”
说完,纤细洁白的手指推动大门,硬生生给关上了。
这可把徐渭整懵了,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你这妖尼姑是不会屈服的。
他靠在门上,对着屋内说道:
“原来出家人也和勾栏的姑娘一样陪酒啊,这了凡大人真的是不平凡呢!”
咣!
大门被强有力地拉开来。
青莲尼姑玉手朝徐渭伸过来,一把将其拉进了屋子,反手关上了门,修长的眼眸变得冰冷,直勾勾地盯着徐渭,良久才开口:
“说,你都知道什么?”
徐渭镇定之后,却不理会她,左看看右看看,往前走了几步,才扭头说道: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你想怎么样?”青莲语气冰冷。
徐渭故作害怕:“你吓着我了。”
青莲不说话,胸膛起伏不定,显然这种状况出乎了她的意料。
徐渭见她眼中充满了愤恨,只得说道:
“我不想怎么样,我都说了,我有笔生意想要跟师太谈一谈。”
“谈什么?”
“你不请我坐一坐吗?”
青莲目光扫视了一圈,“这屋内没桌没椅,只有一张床,你不嫌弃的话就坐床上吧!”
徐渭听出青莲的赌气话,他轻蔑一笑,想要激我,没可能,于是说道:
“多谢师太。”
于是朝着那张简易的床走去,一屁股坐在了那还算软和的床上,回头一看,青莲心中的愤恨都满眼到了眼角。
徐渭也不在意,这女人,千人千面,瞬间就能变换多重情绪。
“师太,你知道什么人最蠢吗?”
青莲还保持着防备之心,要是换做别人她早就妖娆起来应对了,可眼前这人是徐渭。
在大云坊,徐家算是最有实力的家庭,当然是很多年前。
上一任主持还在世的时候,徐家正值繁荣之际,当年徐渭老爹徐鏓对初来乍到得他们有过恩情。
至于这徐渭嘛,她也是知道的。
一个放荡不羁的书生,有一张毒嘴,骂起人来引经据典,口若悬河,方圆数十里找不到对手。
可再怎么毒舌,徐渭也不会如此轻佻,因为读书人保持着他自己的尊严。
大明的读书人是很可怕的,他们似乎什么都不怕,连死都不怕,和朝廷那群言官一样。
青莲虽然陪人喝酒,可浪荡子们也不敢随便坐她的床。
眼下,徐渭怎么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青莲实在搞不懂,只得冷冷地回复:“有话不妨直说!”
徐渭竟然直接躺了下去,这女人,床上喷了什么,这么香。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坐起来,说道:
“最蠢之人,乃是被儒家教化之人,套上了无形的枷锁,和有形的枷锁有何区别?”
青莲闻言,眸子中闪过微光,竟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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