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人怀中还抱着昏迷不醒的她,一口一个娘子,叫得那叫一个亲热,还不许任何人碰她,蹒跚着腿亲自将她半托着进了后院,若不是他以大夫之名自荐,恐怕这上药他都打算自己来。

回想那日,她以那一曲之乐,于安康堂门外卖艺,那时他便记住了她。世间女子多在意自己容貌,除西国外,多少女子习得才艺,不过是为了待价而沽,而她并非西国人,却为了抓药,不惜糟蹋形貌,以一曲换得药钱。她如此造诣,即便是当世大家,也难做出这样的乐曲,她却不想被人看清容貌。他便知道此女与众不同。

她所抓之药方,他有过目,上书药材皆伤药,用于止血吊气。他心中更惑,她一个独身女子,看上去又并未受伤,买伤药作甚?

派春娘去她那处买菜,名面上是买菜,实则也是为了照看她,她住的那间茅屋,当真是简陋异常,听过春娘的描述,他都怀疑住在那样的屋子里,是否能撑过这个寒冬,听闻,她始终屋门紧闭,不曾让春娘进屋。他猜测,大约是太拮据,不方便招待,他便与春娘打过招呼,非请勿入。

现下想来,她不请春娘进屋,却是因那屋中藏了人,而那伤者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没想到,他一直在寻找的人,竟被她所救,还真是巧了!

又听得东方芜亲昵地叫他“相公”,容美人心中微涩,她们已经成亲了?她竟是他的娘子!这是他不曾预料的。

前几日,他还派人查了她的身世,消息称,她是大半年前来到土村落户的,独身一人,并无家人,也很少与人来往,怎的就突然成亲了?还是跟他,莫不是,因为皇宫甄选少女一事?

是她救了他,所以她就以身相许了?这速度,快得让他猝不及防,为何偏偏是他?

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的女子,他喜欢她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她聪明却不显,明澈灵透。

容美人却没想到,自己才刚刚对一个女子有些好感,有些东西才刚开始在心中萌芽,便被现实无情地扼杀了,指尖的微凉渐渐蔓延至心上。

“不用,这点银子在下还是有的!”容美人心中郁郁,墨眸沉郁。

“哦,那就好,容公子不止容貌不凡,这心肠也是极好的,多谢容公子,哈,哈!”东方芜松了口气,赶紧在马屁股上拍两巴掌。

七成,七成啊!吃了她七成赏金,这点回扣该吃就要吃,千万不能不好意思!

容美人掩去墨眸中的烦闷,静静坐在一侧,继续品茶。

“现在什么时辰了?”东方芜这才感觉到饿,肚腹唱起了空城计。

“辰时”秦萧道。

“我睡了一夜?”

“嗯”

“你一夜没睡吗?”东方芜盯着秦萧遍布血丝的眼眸,有暖意流淌在眉间心上。

“我无碍,娘子没事,为夫就放心了!”秦萧眸中含情脉脉。

东方芜:我去,这戏做的还挺足,看的我的小心肝一蹦一跳的。

虽腹诽了一阵,东方芜还是心中一暖,点点头,道:“我没事了!”

想了想,又可怜兮兮,对容美人道:“容公子,可否劳烦你为我与相公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额,还有吃食,我还是昨日吃过一只鸡腿,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容美人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东方芜赶忙又道:“啊,那个,这些银子都在我的赏银里面扣!”

本还自在的容美人,听了这话之后,饶是一贯温和的脸,此时也挂不住,面上一抹温怒一闪而逝,他放下茶盏,对门外道:“去,速速备来!”

“是”门外一人领命离去。

是福贵,她记得这个声音。

不多时,福贵便拿来了衣裳,两身男子布衣,虽不华丽却干净整洁,东方芜很满意,秦萧扶着她起身走到屏风后面,微红着脸出来。

容美人眸中精光一闪,她受了伤,如此不便,身为她的夫君,却不帮她换衣,就这样出来了!他将之前的东方芜醒来后的种种,回想一遍,多么奇怪的夫妻,有趣!不由面上扯出一抹诗意盎然的浅笑。

换好衣衫的东方芜从屏风后走出来,一屁股坐在圆桌前,等着食物,容美人优雅迈步过来坐在了她的身侧。

“容公子也还没用饭?”东方芜扭头好奇的看着她。

容美人微微侧首,勾唇一笑,刹那间,仿若天地都失了颜色,东方芜嘴角微抽,呵!这人怕是把优雅,活进了骨子里,侧个头都能这般性感优雅,要命!

很快,福贵便将一盆清粥,几碟小菜,一盘白面馒头,用掌盘端了进来,还在老远,东方芜便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待饭菜在桌上一一摆开,秦萧也已经换好衣裳走出来,坐在了东方芜左侧,东方芜拿起碗勺便舀,满满一碗粥,正要放到自己面前,冷不防瞥见了那一脸闲适面上带笑的容美人,便鬼使神差,将那碗粥的轨迹折转,放到了容美人面前。

东方芜一脸堆笑,道:“嘿嘿,容公子,你先请!”

秦萧面色有些难看,却挺直了背脊,隐忍不发。

东方芜又舀出一碗粥,神色淡然的放到秦萧面前,秦萧面色这才柔和了些。

容美人见此,墨眸中闪耀迷离波光,只见他优雅的伸出白璧无瑕的,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拈起桌上最后那只空碗,缓缓将粥盆边的汤勺拾起,探入浓稠白粥中,舀出两勺,每一勺都是大半勺,不满不溢,然后浅笑着将那粥碗放在了东方芜面前。

“多谢容公子!”东方芜回他一抹笑意,拿起筷子扎过来一个白面馒头,大口大口的啃起来。

容美人则始终一脸温和笑意。

这情景,看在秦萧眼里,他就笑不出来了,一张俊脸几乎黑成了锅底。抓起桌上的箸子,夹起一个馒头,啃上一口,味同嚼蜡。

他就好似一个赌气的孩童,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容咬金,便是那横空出世的二胎,抢走了本该属于秦萧小盆友,大半的关怀。秦萧小朋友本就心中不平,然,那可恶的容咬金,还一脸天真的向东方芜献殷勤,是可忍秦萧小盆友不忍。

只见秦萧小盆友面色柔和下来,一个劲的往东方芜碗中夹菜,东方芜则暗自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秦萧面色不改,依旧夹菜,东方芜无奈,心中直呼:这货什么毛病?

容美人只当没看见,挂着如画笑意,优雅的喝粥食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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