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康宁宫。

祁淮走到前殿门前,脚步忽然顿住了。帝王一停,身后的一干人等自然是头也不敢抬的微弓着身子等候。

祁淮不知站了多久,才终是抬步走了进去。

苏嬷嬷刚掩下门帘退了出来,就撞见一道明黄色身影,她不敢细看,立马跪了下来:“奴婢请陛下安。”

皇帝抬了抬手,朝殿内看了一眼,问:“太后歇下了?”

平日这个时辰太后应该已经起身了。

“是,刚歇下。”

苏嬷嬷道:“陛下这么这个时辰来了?今日福乐群主进宫来,太后一时高兴,便晚了两柱香歇晌。”

祁淮嗯了一声,既然太后还未起身,皇帝便踏步离开了。

出了康宁宫,祁淮脚步顿了顿,说:“晚些派人知会太后一声。”

苏列应是:“诺。”皇帝在别苑养了多年,这两年就算是回了宫,每月也会寻空闲的时候去别苑住两天。

“朕记着上回西域进贡了几匹料子,一起送到康宁宫去罢。”

吩咐下去,皇帝便不再驻足,径直离开了。

*

辽荆峰主峰上有一座不小的别苑,很是低调,却别致古雅,和左侧的玄云寺隔得不远。每日晨早,玄云寺的撞钟声都能悠悠扬扬的传进别苑里。

不少在玄云寺添香火的豪门贵客都曾感叹这一处别苑位置的讨巧,也有不少人对这别苑的主人感到好奇,却从未有一人能真正打探到虚实。更无人知晓,这座别苑的主人竟会是当今天子。

祁淮今日在勤政殿与几个大臣议事耽误了点时辰,到别苑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出宫时向来不喜身边围着一群奴才,也只有惯常服侍的几个内侍能跟在他身后。

他换了身素色常服,便从小道往玄云寺去了。

主持早就在大殿外等着了,见着祁淮,虚虚行了一礼。

“主持不必多礼。”祁淮扶起玄簌,驾轻就熟的往里间走着:“主持最近可好?”

“劳贵人惦记,玄簌一切都好。”玄簌笑着说:“笔墨纸砚早已备好。”

祁淮坐在蒲团上,苏列上前,替帝王研磨。

玄簌早已退了下去,不一会儿,殿中只有满屋檀香和研磨发出的沙沙声。

苏列知晓祁淮的习惯,帝王抄经文时半点声响也不能有,苏列几乎是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天色已暗,明明灭灭的灯烛火苗在微风下跳跃,苏列在一片沉寂中暗自瞧了一眼帝王,其实他也不是很明白,经文这东西,若是陛下吩咐一声,天下有多少人争着抢着虔诚地为他抄写?何至于就要让陛下自己抛下所有的政事,亲自来玄云寺一趟?

况且这抄经文的习惯,好似前些年也没有啊?苏列心下琢磨,陛下这习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眼瞧着陛下已写完一卷,苏列按下心绪,将帝王御笔抄写好的经文仔细的卷了起来。

看着皇上提起笔,就要开始写下一卷,苏列却见皇上笔尖停顿,半晌没有动作,笔尖的墨汁垂落,在宣纸上晕开。

苏列眼皮一跳,还未开口告罪,就听见帝王开了口。

“你可有听见什么声响?”

苏列一愣,凝神静听了一会儿,才隐约听到点动静,他心道糟糕,立刻跪了下来:“奴才立刻派人去——”

苏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帝王打断了,“是乐器的声音。”

皇帝爱音律,苏列跟在他身后多年,自然也对一些乐器耳熟能详。

见皇帝没有怪罪的意思,他仔细听了一会儿,才道:“好似是洞箫。”

帝王放下笔墨,走到窗边,苏列替他将窗柩推开。殿外是一片竹林,竹叶茂密,看不清人影,却隐约可闻,箫声是从殿外阁楼上传来的。

祁淮静了片刻,忽然开口:“不,是南萧。”

苏列怔住了,南萧?可是南萧不是——

还没等苏列想明白,帝王已经将门推开,背手走了出去。

*

时节已是深秋,整个山峰到处枯黄一片,唯独玄云寺这处满眼碧绿,让人瞧着就赏心悦目,格外舒坦。

帝王忽然起心思出了内殿,苏列反应迅速立马跟了上去,底下的几个内侍愣了一下也着急忙慌的跟上前。

陛下身子不好,这深秋的晚上,山里已经寒了起来,若是叫陛下冻着了,他们可万死难辞其咎!

祁淮随着箫声寻了过去,最后停在阁楼下面。阁楼不高,只略微有几层台阶。只是亭台楼阁,被青竹环绕,只有丝竹声传出,而奏箫本尊反倒让人看不真切。

祁淮凝神听了一会儿,眸中漆黑一片,良久,他抬手,轻轻拨开几片竹叶,抬眸往阁楼上看去。

夜间灯火微弱,他只能瞧见一抹白色衣角被风吹起,遮住了女子面容。

陛下爱音律不是秘密,宫里仅有的那几位娘子也不是没有想着法,另辟蹊径地想用音律在陛下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但却从来没有一位成功过——陛下是从来不肯分半分眼神在那些人身上的。

眼前这位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凑巧,若是说她不知晓陛下在这,只是偶然碰上的,这几率有多小?

苏列不知道,他只知道,若是按照以往,此刻他是应该上前,将这胆敢将心思耍到帝王面前的女子给驱赶下去。

但帝王心思向来难测,瞧着陛下这幅神色,苏列倒是踌躇了,难得的犹豫了起来。

另一侧,新露听见动静,低声提醒唤了一声:“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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