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队,看着赵喜红在不远处的树下坐着。她似乎很颓丧,靠着树昂着头。村长抽着烟,看着徐敏出来。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声音有些小:“你看看你娘,再不是那也是你亲娘。你这妮子咋那狠的心?你说她不好,她没那么多见识。能想到的也都是别人说的,再怎么说她也不会真心害了你们去。当初上户口,走关系你和你妹妹加在一起六百块钱啊!那时候为了能让你大哥当兵走成,已经花了四百多。你爹又是个不愿意出去的。家里哪儿来的钱?她是去找了你舅舅,族里面的人借了钱凑起来给你们上了户口。之后,帮人家干活、养鸡卖鸡蛋,一点一滴的将钱还了。你说对你不好,你想想村里孙家旺他们家的那几个姑娘,有哪个有户口的?”
他吧嗒口烟叹了口气:“你跟你娘置气做什么?她就是有对的不起你,可不也是想让你早点吃商品粮有一个城镇户口?妮子,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现在各种税和费用,一年交公后手里能剩下的就是那么点口粮了。家里孩子要是多,能不能够吃都是个问题。你说对你和大妮儿不好,可说到底也没有让你到外面也没把你卖了。”
“这还不叫卖吗?”
“这咋能说卖呢?卖了你,还给你弄城镇户口?”村长看着咬了咬唇不说话的徐敏:“你光知道你娘收了人家三千块钱,可你要知道,人家娶媳妇,给个彩礼是为了娘家漂亮,是表示夫家重视。可这钱,你娘一分钱都不敢动啊!她得等着你二哥娶了人家姑娘的时候,再给回去。为啥?不还是穷吗?四千块钱,就能买一个户口出来。只要到镇上买个房子,花点钱就能农转非。可你家有这钱吗?人家男人都出去打工了,你爹愣是要窝在家里做个家汉。家汉没得钱,就靠那几亩地?一年能出你们一家五口人的口粮吗?再说你大姐那事情,真是你娘狠心吗?你大姐做了啥你晓得不?”
“我大姐能做啥?”徐敏眨眨眼,抓着背包带不动。
“你们初中外面小卖铺,他们家的男人姓罗的。你知道不?你大姐喜欢上人家,但人家有老婆有孩子。那情书都写了,姓罗的老婆不想闹开了没脸面,就拿着情书找上门,你娘当时那个难堪啊!我看着都心疼,到底是看着打小儿长大的,她性子又要强,愣是咬牙等你大姐初中毕业,这才找了媒婆说了亲事。她要是真狠心,干脆不管了或者就让人家老婆子宣扬出去,你自己个儿想,你大姐还能做人吗?就这样,当年养的猪都是白养了。换了钱,又借了一些给你大姐做了嫁妆。送你的大姐出门子后,她觉得亲家母好了。那是一来你那个大姐夫喜欢你大姐,二来你娘给了两千块的嫁妆,其中一千给了人家婆婆。拿着钱,能有不好的吗?”
徐敏瞪大了眼睛看着村长,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嘴角有些哆嗦:“是……这样吗?”
“你以为呢?那姓罗的媳妇还是我接待的。她管不住自家男人逗弄小姑娘,就只能上门来勒索。你娘为了买下你大姐写的那些情书,还塞给她一百块钱。那钱还是我出的呢!不然先不说名声的问题,你大姐还能不能找婆家都是个问题。”村长啐了一口唾沫在一边地上:“那男的就是坏胚子,你爹是孬怂。坏倒不至于,就是家汉。那男的……唉!谁让是你大姐主动的,不然也不会闹成那个样子。”
“郑家的事情,那个瘸子是有些问题。可你娘也是听了别人的说,才有些着急。你二哥回来说了啥,我不太清楚。但你娘是个藏不住话的,你说的没错大家都知道一些。可仔细想一想,也不无道理。妮子,你自己寻思寻思。你二哥当年上了三年高中,结果呢?他考了个啥?一百多分……能见人吗?可你要说咱们镇上教得不好,京城上海的都有。你娘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支持他,最终也就是拿个毕业证书,去了木料厂。你娘不识字,只是知道一些道理。她也担心,你这三年下来啥都没搞成呢?连一个师范中专都考不上,市里的技校都读不成怎么办?在咱们这边,十八九都是大姑娘了,哪个没有订婚的?好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十六七定上,等着十八九就把礼办了。再过上几年,到了国家法定年龄就把证领了的?你那时候十八九了,再找个谁?”
他摸着烟盒出来,掏了一张卷烟纸,哆嗦着手抖了一些烟沫子在上面:“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家里孩子那么多。孰轻孰重的,你爹又是个不管糊儿的。能咋办?你二哥要是有良心,每个月工资下来给她一二百五十的,日子也不至于。可你那二哥,心眼儿都长得不是正地方。出去的小子都说他心眼不好,你娘信吗?她不信,死心眼儿的一样。那姓郑的,是瘸子,是有些好赌,但终究是个做轮椅的。你娘曾经跟你家权婶子说过,到时候不给他轮车,就弄个椅子。推着上班下班。没得那个车,他又出不去,也赌不成。跟领导说,钱不给他,直接给你。到时候不听话,打上一顿。时间久了,还怕有什么问题?他妹子跟了你二哥,也是要在你娘眼皮子低下过活。这儿媳妇能有啥本事?撑死离婚,可离婚还能管到哥哥嫂子那里去的?那小子虽然赌,可一个月也有四百多的工资,因为是残疾人给的补贴也高。吃用家里种的,稍微省一省,一年少说也有个两三千的。开一个小卖店,过的不好吗?你看那孙寡妇,就是勾搭走你爹的那个,活得多自在?你娘没想要害你,不过是和你想的左不到一道儿而已。”
“再说你那个爹……也是哎!”村长一提到席英雄就剩下叹气,无奈的说:“白瞎了英雄两个字。”
“噗嗤!”听到这个,徐敏笑出声。她脑海中,是佩兰让她在观察一阵子的话。只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事情。她此时的确有些消气了,但还是看着那边的赵喜红有些不舒服。但说到底,也是多年的亲娘。有些不忍心,又觉得她自己作的。
听她笑,村长也摇摇头:“行啦,快点回学校去。把假消了,到时候大队长过去画地,再回来一趟。我就说到这里,你听没听到心里,你自己想。你也是大姑娘了,该自己想一想。再说,你们是亲母女,那有隔夜仇的?”
“嗯!”这一次徐敏没有呛他,而是点点头准备离开大队去镇上,但路过那棵树的时候,还是鬼使神差的走到赵喜红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
她捏了捏身上的背包带:“你日后咋办?”
“啥咋办?”赵喜红抬头看她,嘴角抽了抽:“你问我这个你咋不想想你自己?两千块钱也不禁花。你能干啥?咋养活自己?找你大哥要钱?”
“我赚钱了!”徐敏说到这里,有些自得:“三万五。”她比了一个数,赵喜红瞪大了眼睛直接爆起身:“你抢钱去了?偷了谁家的?”
“你就不能想我点儿好?”
“连自己家的钱都能偷,我哪儿知道你是哪儿来的?”说出这个,看着自家姑娘那张刷白的小脸。她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干脆扭头不吭声。
徐敏咬咬牙深吸了口气:“也是啊!谢谢你没有去报警!不过没关系,我待会儿自己去自首。不用麻烦你!另外,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啊?正好做个证人,看看钱对不对数。我是点了,一共两千七。那缺了的三百你心里有点数吧!到时候可别找我要。”
“你嘎傻的啊?”赵喜红一下子被点燃了,她伸手捏着徐敏的耳朵就往一边扯:“你还想不想要名声了啊?我和你爹就这样了,你还想着弄个小偷的名头来?你是学傻了还是掉坑里,脑子没捡回来啊?”
“哎呀……疼疼疼!”徐敏一把挣开她捂着自己的耳朵。脑子里满满的佩兰她们的笑声。她红了眼眶的看着赵喜红:“耳朵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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