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牧荣淳所求,容湘既有些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说起来这孩子之前还帮着修律例了呢,若说想去文史院,倒也不奇怪。

“说说,怎么想去文史院了?”她笑着询问,一副姐弟谈心的架势。

牧荣淳抿唇一笑:“旁的也做不来,我听说文史院以修书为主,这个应是难不住我吧!”

他自己也知道,真实的原因是不能说与她听的,想来想去,就只能找这个借口了。以前在鉴康时,不是还让他修订过律例?有这事在前,如今提出来便不显得突兀了。

而她想起此事,同意的几率也会更大。

容湘笑出声,赞许地点点头:“说的很是,那便去文史院吧,挂个……嗯,文史院学士一职,具体职责我稍后再给你安排。”

牧荣淳笑容加深,一双眸子盈着亮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文史院目前设院使1人,和各部尚书一样,为正二品官职,再往下设学士2人,为正三品官职,其下另有侍读、侍讲,编修、编撰无定额。

等打发他出去,容湘继续翻开奏本批阅时,才神思一晃,想起这应该是建国以来她第二次未经考试就任命官职了吧?

且这一出手就很大方,给出了一个内阁大臣、一个文史院学士,此举怕是免不了受人诟病。

容湘自哂一笑,提笔往奏本上写批示,心道:没办法,一个是亲自请来的谋臣,一个是亲弟弟,当然要优待几分啊!

就这样,文史院空降了一个学士,相当于有了个上司,在院使空缺的情况下,学士官阶最高,理所当然会成为主管官员。

但事实上,牧荣淳次日一到如今文史院办公的地方,便开门见山说了。

“本王只负责陛下交代的差事,旁的一律不会过问。”他俊脸上神情冷漠,只冲着以贺铭恩、池茂为首的几个文史院官员微微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家伙浑身上下都流露出“有事没事,莫挨老子”的意思,还旁若无人去了昨日下午单独收拾出来的办公房间,与众人相隔绝开。

被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半晌都没吭声,像是没反应过来。

池茂给贺铭恩使眼色,一副“你看,我就说来了个祖宗吧”的神情。

“贺大人,这……”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编修征询地看向贺铭恩。

在此之前,文史院中就属他这个正四品的侍读品级最高,隐隐的,大家都是以他为主心骨的,如今遇事便下意识问他的意思。

这几个文史院的官员,都是去年第二次考试后任命的编修、编撰,与其他部门那些主事、给事郎一样,为正七品、正八品小官,眼下做的基本都是给陛下整理文书、归类资料,以及将批阅过的奏本誊抄存档的琐碎工作,有时还要兼任拟旨传诏之责,认真说起来,就像是皇帝的秘书班子,虽然不负责各项政令措施的具体实施,可朝中各部要做的事,几乎都要从他们手中、眼里过一遍,看似不起眼,实则很紧要。

当然,机要之事多是贺铭恩和池茂处理的,他们这些编修、编撰,还没到能让容湘放心信任的程度。

贺铭恩见他们这样,顿时白眼一翻,硬是把清俊的颜值拉胯了:“看我做什么,洛都王你们不认识?陛下既任命殿下为学士,好生敬着上官便是!”

池茂噗嗤一笑,安抚几个被他这话说得僵住的编修、编撰们:“做好份内之事即可,殿下很好相处的。”

唔,她之前在陛下身边时,没少和洛都王接触,在她印象中,这位殿下确实不难相处,只是私下里寡言冷淡些,不爱与人相交,唯有在陛下面前,看着和寻常人家的兄弟别无二致,甚至姐弟间更为亲昵。

贺铭恩侧目看她,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傻白甜是对洛都王有什么误解?

前年南线对战景国时,他正担任策应水军的主将,当时的战报他也能看到,这洛都王的战绩可不俗呢,而且其作战的路数诡秘多变,还数次身先士卒,那杀敌的狠劲儿,呵,卫诚与他通信时提及过,任谁瞧着都要后心发凉。

贺铭恩自来洛都后,也多次见过这位洛都王,去年还与陛下因世家之事同行过,二人却只称得上点头之交,或者说……这洛都王除了陛下,对谁都是如此。

而他因少时的经历天性敏锐些,每每与洛都王视线相触,都会下意识神经紧绷,总觉得……这位体内藏着股阴鸷疯狂的劲儿。

其实,他有时候仔细琢磨,也觉得难以理解,按说以陛下之能,对这洛都王当是护得极为周全,为何会养出这般脾性,实在令人费解!

几日后,文史院的众人就发现,这空降到文史院的洛都王,确实好相处得很。因为人家根本不搭理他们,不管是日常事务还是人际交往,人家通通都不理会,虽说让人觉得矜傲至极,可也省事多了。

他不会干涉他们做什么、忙什么,所以,哪怕他们忙到飞起,也别想着他会帮忙;他也不会与他们接触、交流,所以,就算有谁想要巴结,他根本连理都不理。

于是,贺铭恩几人就发现,这来了个学士跟没来一样,人家当他们不存在,他们也别在他面前晃悠,两不相干就万事大吉了。

然而,很快,容湘就给牧荣淳安排差事了,让干什么呢?让修书!

“修书?修什么书?”贺铭恩愣了,看向给他说这消息的池茂,等着她解惑。

“你不知道?咱们现在施行的各项律例,最开始就是殿下一人修订的,陛下只是提出建议和修改意见,根本没插手的。”

贺铭恩意外得很,这个他真不知,从前都在船上飘呢,还是陛下召了他才能回来的。

“今日我去陛下那儿,恰好听陛下给殿下安排差事,就说让修书了。”池茂一想到这差事意味着要翻阅大量的书籍就头皮发麻,“而且啊,还不止是某一类的书,而是各种类别的,你懂这意思吧?”

贺铭恩一听这话,顿时觉得眼前出现了书山书海,要是为了求知去看也就罢了,可要是差事……那真心不大美好。

这时,牧荣淳回来了,两人连忙噤声,眼睁睁看着这位一身低气压、脸色黑沉沉地回了他那间单独办公的屋子。

“看吧,哪怕是亲姐姐安排的,恐怕也生气?”池茂以口型道。

贺铭恩见她面露同情,顿时无语,神情都滞了滞。他真想问问这位傻白甜:池大姐,您哪只眼睛看见人家生气了?再说了,人家堂堂一个洛都王,用得着你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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