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洋洋洒洒飘向洛都,使之蒙上了一层白衣。

屋外冷风凛冽,屋内则吵成一锅粥,无论是庆与华夏,还是景与华夏,彼此都在为本国争取最大的利益和好处。

因为会谈,容湘手下参与的臣子们,如池晁、贺铭恩、石富等都被搞得心力交瘁,一旦休息连话都不想说,可再会谈时,又斗志满满、分寸不让。

五日时间,三国会谈的内容大体商量出来了,只是细节方面还有些争议,而这些就没必要让容湘、扶兼亲自参与了。

难得天光放晴,扶兼邀容湘外出走走,好松散下数日来紧绷的神经。

“女帝手下人才辈出,实在出乎朕预料,只是……并未见几个名士啊!”扶兼缓步而行,纵然是闲聊,也仍怀着试探。

容湘与之并行,相隔一臂左右:“华夏立国未久,不似庆、景闻名天下,能得名士仰慕追随,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扶兼没想到,她会顺着他的话直接应下,难道听不出他是在讽刺她无力招揽名士?

他噎了一下,又道:“朕看女帝甚为倚重池嘉彬?岂不知他曾在峘闻帐下效力?听闻其对峘闻十分忠心呢!”

“是啊,峘闻到底年龄大了,他一死,朕就亲自去请景兴了,如今景兴弃暗投明,庆帝也觉得景兴此举很明智吧?”

扶兼:“……”他在笑话她捡了别人不要的,还在挑拨他们君臣关系,她听不出来吗?还反过来问他“明智不明智”?

扶兼暗自吸了口气,僵硬一笑:“是,池嘉彬很明智。”

容湘立刻与有荣焉笑了:“朕也觉得他这选择再明智不过。”

扶兼瞥了眼身边这女子,他发现了,这位不是听不懂那些讽刺和深意,只是和寻常人以同样的方式回击不同,她更喜欢打直球。

要说容湘听明白话中有话了吗?那只能说一半一半,她不爱揣测来揣测去,干脆按照她理解的回,懒得费心琢磨那么多,且,如今所处的位置,她又何必再去琢磨别人,该是旁人来琢磨她才对。

“对了,之前与庆帝相约比试,不知庆帝何时方便?”

“女帝欲与朕比试?”扶兼转眼深深看她,深邃的眉眼竟有种情深的错觉。

容湘摇头:“与朕一女子比试,庆帝难道想恃强凌弱?”

扶兼看向一旁的景色,嘴角暗自抽了抽。就她?还好意思自称是“弱”?那一年凌厉的刀法,他可不敢忘记,数年过去,只怕更厉害了吧?

跟随在二人身后的士兵和随从们,特别是华夏这边的,大都低着头遮掩神色,暗地里皆在心中吐槽:陛下您确定不是说反了?

虽然吧,这庆帝扶兼确实长得高大伟岸,瞧着比他们家陛下大了两圈,但真动起手来,估摸着和体型相似的赵将军相差无几,定也是被压着打的那个。

“凤凰,来!”容湘向后抬手,唤了跟着的少年近前,“这是朕唯一的亲弟弟,获封洛都王,可由他与庆帝切磋一二,领略下氐族英雄的风采!”

牧荣淳走近几步,低敛眉目拱手一礼:“容淳见过庆帝。”

扶兼看向这走来的少年,首先触及的是那张昳丽俊美的脸庞,他微一愣,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数年前见过的那个倚靠在树下绝美如玉的少年,很快就将两人重合到了一起。

只是,此刻看着对方颀长挺拔的身姿、清冽矜贵的气质,竟找不出几分当年那个雌雄莫辨的少年影子了。

“洛都王?”扶兼挑眉,看向了容湘,却发现不知何时,这女子已伸手拉住了牧荣淳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即便他看见了也没有松开。

“正是,乃我华夏唯一的王爵。”容湘握紧牧荣淳的手传递着安抚之意,问道,“如何?庆帝可愿与之比试一番?”

“欣然从之。”扶兼侥有意味一笑,目光落在垂眸不言的牧荣淳身上,说不清是何意味。

几句话约好比试的时间和地点,扶兼便带着人先行一步。

“阿姐……”牧荣淳望着他们交握的手,唤了一声。

容湘以为他在怕,遂软语安慰:“别怕,有我在呢!”她抬起另一只手轻顺他垂落的乌发,“去和他比一场吧,扶兼而已,等你打赢了他,就会发现也不过如此。”

牧荣淳抿了抿唇:“阿姐,其实没必要如此。”

他是真觉得没必要,不管过往经历过什么,那些在庆国留下的记忆都已是过去,是消磨不掉的,便是他确实因此在心里种下了病,也不是如今和扶兼打一场、赢过他,就能当做不存在了。

“我知道,既成事实,已无可改变。”容湘偏头望着这个已经长高到一米八以上的高挑青年,眼中露出不自知的怜惜之情,“可是凤凰,直面他、战胜他,却可以让你生出无限勇气,正视过往,不是吗?”

“有阿姐在足矣。”他反握住她的手,低头望着他们同样白皙的手,一大一小交握在一起。

“傻孩子,逃避不是解决之道啊!”容湘拉着他往回走,“去比试吧,打赢了他,甚至把他揍趴下,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牧荣淳落后她半步,视线顺着被牵着的手上移落在了她的侧脸上,他无奈地暗叹一声,应道:“好,听阿姐的。”

与扶兼比试,他其实无可无不可,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眼下的扶兼并非他记忆中那个扶兼,而他也不是记忆中那个凤凰,但她若是希望如此,那他亦愿为之。

当日下午,闻讯赶来的三国臣属们,围观了这场比试。一方是庆国年富力强、身材高大的庆帝扶兼,一方是华夏女帝唯一的弟弟,高挑消瘦的弱冠青年洛都王容淳,单以身量论,这对比实在相差较大,给人一种输赢已定的感觉。

扶兼使刀,牧荣淳使枪,两人分列这处空地两边,正在观察对手。

“洛都王风姿过人,朕平生仅见。”扶兼以赞赏的目光看着对面的青年,有生以来,他确实第一次看到长得如此出众的男子。

牧荣淳看着对面的人,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既像是记忆中那个陛下,又像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严格说起来,这辈子他确实是初次见到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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