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如春絮,一点一点覆盖人世间原本的色彩,只留白茫茫的纯净。

薄冰下几尾红鲤悠悠而过,透过雪花冰面好奇地打量石桥上的两人。

一坐一立,一柄纸伞,自成世界。

郑恒头发凌乱,半散着,发丝飞舞间,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白皙柔软的手滑落他发间,又轻拍他身上的雪,

最后,轻柔地将他拉起,仿佛被蛊惑,他也怔松地被她拉起,

他立起身,便太高了,楚乔幽垫脚高高举着伞,才堪堪将遮住他。

倏然,执伞的手被一只大许多的手覆上,接过对她有些勉强的伞,稳稳将风雪遮挡在外。

“你的眼睛”郑恒回神,垂眸看她,眼底还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

她,能看见?

“嗯,好了,”楚乔幽拂开他发间最后一片雪,“那夜天因寺的意外,是祸也是福。”

许是佛祖垂怜,让她能够看清他的模样,那个少年啊,果然是她想象中的模样,飞眉入鬓,灿若春华,意外的熟悉,还是这个世间最鲜活的样子。

并非有意隐瞒,只是那时,若是传出她眼疾已好,说不得又该进宫去了。

她不愿。

于是,瞒了下来。

天福楼上,也忍下了去寻他的冲动。

女子明净眼中只容纳他一人,温柔明亮,“我认得你,你是郑恒,郑伯常,尚书府的二郎君。”

身边的人说起他便皱眉,鄙夷轻蔑的模样,

她却羡慕他活的真实而自在。

郑恒喉间发干,

早就好了,早就知晓是他了

“你骗我一次,我瞒你一回,我们两相抵消好不好。”楚乔幽说着,鼻尖一酸,眼中泛起水光。

见她哭了,郑恒心疼,慌乱去想去触碰,但又不敢,手执起,又放下。

他咬着牙,拼命点头:“我怎么会怪你瞒我,我不会怪你。”

她怎样都好,他怎舍得怪她。

“那你为何还不来找我。”楚乔幽有些难过。

“这段日子,我等着你,可若是你轻易来了,随口哄我,我不开心。”楚乔幽眼圈红红,抬眉看着他,似有无限委屈,“可你迟迟未来,我又很难过,怕你真的就逃了,再也不来见我。”

内敛的女子罕见地表达自己的心绪,直白说着自己的失落与难过。

那一刻,郑恒只觉心脏被人揉碎了,掰开了,赤裸裸地敞开在暴烈的风雪中,痛的几乎无法呼吸,他再也克制不住,弃了伞,小心翼翼地将眼前的女子抱入怀中。

双臂愈抱愈紧,像是抱着自己穷尽一生寻觅到的珍宝,想极力触碰,融她入他骨血中,又怕伤了她,咬着牙,青筋暴起,却轻柔的将她护在怀中。

布满血丝的眼眸满是心疼和泪光,郑恒拥着她喃喃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是他的错。

是他不够勇敢,让她伤心了。

埋首在他怀里的娘子轻轻摇头,闷声说:“不晚。”

她开始和他说起这段时日无数夜里的隐秘心思,

“那夜天因寺,我没应你,说来好笑,其实是因心中忐忑不安。”

“怕你太认真,唯恐我尴尬身份,阻你和家族前程。”

直到坠落山坡,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竟只有一人。

若是死去,多遗憾,多遗憾。

“后来认出你就是长安郑恒,又怕你不认真,怕我只是你一段无聊日子里勉强的消遣。”

“幸好,今日,你来了”

楚乔幽抬首望他,含泪笑着:“郑恒,你能来,我很开心。”

郑恒被她的不安和思虑戳得心口满是针孔,汩汩流血。

看似是他追逐的日子里,平静的女孩在夜里的脆弱敏感无人知晓。

楚乔幽泪中带笑,缓缓退出他怀抱,牵起他颤抖的手,握在手心:“乍见之欢,久别重逢,如今寤寐求之,珍之重之,愿许白头之约,携手同行”

她低低说道,声线有些隐秘的紧张和羞涩:“郑郎,你昔日所说,可还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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