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道:“这件事自然颇为危险,倘若给他们察觉了,非立时要了你们的小命不可,只可惜我是皇帝,否则的话,我真想自己去干一下子。这滋味可妙得很哪。”
索额图和多隆大惊,道:“皇上不可。”韦小宝道:“皇上叫我去干,自然遵命,再危险的事也不怕。”向言在旁边连连点头,道:“皇上不可冒险,此事由我们去办就好了。”
康熙大喜,拍拍韦小宝的肩膀,笑道:“我早知你们又聪明,又勇敢,很肯替我办事。你们是小孩子,刺客不会起疑。我本想派两个武功好的侍卫去干,可是刺客不是笨人,未必会上当。一次试了不灵,第二次就不能再试了。小桂子,小向子,你们去办这件事,就好象我亲身去办一样。”
康熙又道:“你们要装得越像越好,最好能当着刺客之面,杀死一两名看守的侍卫,让这些刺客对你们毫不怀疑。多隆,你们要放松盘查,让他们带着刺客出宫。”韦小宝应道:“是!不过侍卫的武功好,只怕我们杀他们不了。”
康熙道:“你们随机应变好了,但可得小心,别让侍卫先将你们杀了。”向言道:“多总管,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们杀死侍卫,放走刺客?”多隆沉吟道:“这个……”
康熙道:“你们三个好好商量一下,随机应变,不要让刺客起疑。”多隆与韦小宝向言三人道:“是。”索额图和多隆见皇帝不再吩咐什么,便叩头辞出。
康熙道:“小桂子,小向子,你们猜我是怎么知道刺客不是吴三桂派来的?”向言道:“皇上料事如神,天下有什么事瞒得过皇上?”
康熙笑道:“小向子,你也学会拍马屁了?今日一早,我已传了许多侍卫来,问他们昨晚与刺客格斗的情形,一查刺客所使的武功家数,有好几招竟是前明沐家的。你们想,沐家本来世镇云南,我大清龙兴之后,将云南封了给吴三桂,沐家岂有不着恼的?何况沐家最后一个黔国公沐天波,便是死在吴三桂手下。”
韦小宝和向言道:“皇上当真料事如神。”康熙笑问:“小桂子,小向子,你们想不想发财?”韦小宝笑嘻嘻的道:“皇上不叫我发财,我不敢发财。皇上叫我发财,小桂子可不敢不发。”
康熙笑道:“好,我叫你们发财!你们将这些刀剑,从刺客身上剥下的内衣、刺客的口供,都拿去交给一个人,就有大大一笔财好。”韦小宝和向言一起叫道:“吴应熊!”康熙笑道:“你们都很聪明,这就去罢。”
韦小宝道:“吴应熊这小子,这一次运道真高,他全家性命,都是皇上给赏的。”康熙道:“你跟他去说什么?”韦小宝道:“我说:姓吴的,咱们皇上明见万里,你爷儿俩在云南干什么事,皇上没一件不知道。你们造不造反,皇上清清楚楚,若是,嘿嘿,有什么三心两意,两面三刀,皇上一样的明明白白。他奶奶的,你爷儿俩还是给我乖乖的罢!”
康熙哈哈大笑,说道:“你人挺乖巧,就是不读书,说出话来粗里粗气,倒也合我的意思。他奶奶的,你爷儿俩给我乖乖的罢,哈哈,哈哈!”
韦小宝和向言都哈哈大笑,捧了刀剑等物走出书房,骑马去西长安街吴应熊在北京的寓所。一路上韦小宝都在马背之上,不住右手虚击,呼叫:“梆梆梆,梆梆梆!”
向言问韦小宝:“小宝,你在干嘛呢?”韦小宝笑道:“咱们这次是奉圣旨去发财,自然要将云南竹杠梆梆梆的敲得直响。”
二人到达吴应熊在北京的寓所,吴应熊听说钦使到来,忙出来磕头迎接,将韦小宝和向言接进大厅。
韦小宝道:“皇上吩咐我们,拿点东西来给你瞧瞧。小王爷,你胆子大不大?”吴应熊道:“卑职的胆子是最小的,受不起惊吓。”韦小宝一怔,笑道:“你受不起惊吓?干起事来,可大胆的很哪!”吴应熊道:“公公的意思,卑职不大明白,还请明示。”
韦小宝道:“昨晚你一共派了多少刺客进宫去?皇上叫我来问问。”吴应熊大惊,双膝跪倒,向着天连连磕头,说道:“皇上待微臣父子恩重如山,微臣父子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皇上的恩典。臣吴三桂、吴应熊父子甘为皇上效死,决无二心。”
向言笑道:“小宝,你别吓小王爷。小王爷,其实皇上也很信任平西王的。只不过……我给你瞧些物事。”说着解开包袱,摊在桌上。
吴应熊站起身来,看到包袱中的兵器衣服,不由得双手抖,颤声道:“这……这……这……”拿起那张口供,看完之后,吓得魂不附体,双膝一软,又即跪倒,说道:“桂……公……公……公,向……公……公……公,这……这决不是真的,微臣父子受了奸人……陷害,万望二位公公奏明圣上,奏……奏明……”
韦小宝道:“这些兵器,都是反贼携入宫中的,图谋不轨,大逆不道。兵器上却都刻了贵府的招牌老字号。”吴应熊道:“微臣父子仇家甚多,必是仇家的奸计。”韦小宝沉吟道:“你这话,本来也有三分道理,就不知皇上信不信。”
向言笑道:“小王爷放心,其实皇上还是很信任平西王的,要不然来的也不会是我们两个了。只不过所有证据都显示入宫去侵扰的叛贼,乃是平西王的手下。”向言用手一比划,道:“皇上难免有这么一点点怀疑。”
吴应熊急道:“二们公公,请一定要给卑职父子分剖明白。卑职父子的身家性命,都出于二位公公所赐。”韦小宝道:“小王爷,你且起来。你昨晚已先送了我一份礼,倒象早料到有这件事似的,嘿嘿,嘿嘿。”
吴应熊道:“只要二们公公向皇上给卑职父子剖白几句,皇上圣明,必定信公公的说话。”韦小宝道:“这件事早闹开来啦,索额图索大人,侍卫头儿多隆多大人,都已见过皇上,回禀了刺客的供状。你知道啦,这等造反的大事,谁有天大的胆子,敢按了下来?给你在皇上面前剖白几句,也不是不可以。我还想到了一个妙计虽不是十拿九稳,却多半可以洗脱你父子的罪名,只不过太也费事罢了。”
吴应熊大喜道:“全仗公公搭救。”韦小宝道:“这些刺客当真不是你派去的?”吴应熊道:“决计不是!卑职怎能做这等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之事?”韦小宝道:“好,我交了你这个朋友,就信了你这次。倘若刺客是你派去的,日后查了出来,那可坑死了我,我非陪着你给满门抄斩不可。”
吴应熊道:“公公万安,放一百个心,决无此事。”韦小宝道:“那么依你看,这些反贼是谁派去的?”吴应熊沉吟道:“微臣父子仇家甚多,一时之间,实在难以确定。”
韦小宝道:“你要我在皇上面前剖白,总得找个仇家出来认头,皇上才能信啊。”
吴应熊道:“是,是!家父为大清打天下,剿灭的叛逆着实不少,这些叛逆的余党,都是十分痛恨家父的。好比李闯的余逆啦,前明唐王、桂王的余党啦,云南沐家的余党啦,他们心中怀恨,什么作乱犯上的事都做得出来。”
韦小宝点头道:“什么李闯余逆啦,云南沐家的余党啦,这些人武功家数是怎样的?你教我几招,我去演给皇上看,说道昨晚我亲眼见到,刺客使的是这种招数,货真价实,决计错不了。”
向言急道:“小宝不可。多总管,瑞副总管都没认出刺客的招数,偏偏你认出来了。你是想说多总管、瑞副总管都是饭桶吗?小心他们说你收了小王爷的银子,故意替他们开脱。”韦小宝沉吟道:“这个……”
吴应熊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大封袋来,双手呈上,急道:“二位公公一定要主持公道,在皇上跟前替微臣父子剖白,吴家满门百口,全仗二位公公援手救命。二们公公的大恩大德,不是轻易报答得了的。不过多总管、索大人,以及众位御前侍卫面前,总得稍表敬意。这里一点小小意思,相烦二位公公代卑职分派转交。皇上问起来,大伙儿都帮几句口,微臣父子的冤枉就得洗雪了。”
韦小宝接了过来,笑道:“要我代你做人情么?这桩差事不难办啊!小王爷,皇上叫我问你一件事,你们云南有个来京的官儿,叫作什么卢一峰的,可有这一号人物?”
吴应熊说道:“卢一峰是新委的云南曲靖县知县,现下是在京中,等候叩见圣上。”韦小宝道:“皇上叫我问你,那卢一峰前几天在酒楼上欺压良民,纵容恶仆打人,不知这脾气近来改好了些没有?”
吴应熊大吃一惊,忙道:“卑职定当好好教训他。”转头向杨溢之道:“即刻去叫那卢一峰来,先打他五十大板再说。”向韦小宝请了个安,道:“公公,请你启奏皇上,说道:微臣吴三桂知人不明,荐人不当,请皇上降罪。这卢一峰立即革职,永不叙用,请吏部大人另委贤能。”
韦小宝道:“也不用罚得这么重罢?”吴应熊道:“卢一峰这厮胆大妄为,上达天听,当真罪不容诛。溢之,你给我狠狠的揍他。”杨溢之应道:“是!”韦向二人告辞出门,吴应熊和杨溢之恭恭敬敬的送出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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