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那间阔别几日的小旅馆瑟薇尔才真切地感受到数日风尘仆仆的疲惫。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或者去向临时监护人蒙特报一声平安，瑟薇尔就被波戈丽塔再次拖了出去。
“盖尔有大事要商量。”波戈丽塔宣布道。
“谢天谢地你们总算回来了。”
在菲利兹港南北城区交界的某所民房内瑟薇尔第二次见到了波戈丽塔的二哥、玛瑙的二王子殿下。
盖尔仍旧披着一身黑斗篷只不过露出了他那张在通缉令上极为值钱的脸。比起第一次会面时的坚毅这一次他的眉眼间多了难以掩饰的焦虑和疲惫。
“他们决定进行一次大型的游行与仪式。”盖尔一推开门便如此说道。
他来不及问一问妹妹出海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便快速引入了正题。
“我好不容易劝他们放慢脚步、好好计划选一个吉利的、有意义的日子”盖尔喃喃。
瑟薇尔知道这个“他们”指的就是光辉教团。
“光辉教团要干什么？”波戈丽塔警觉地绷紧了身体“他们打算再来一次鞭刑？去祸害更多无知的民众？”
“差不多就是这样。”盖尔道“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大概打算全员出动，在两天后的晚上向他们的主举行赎罪的仪式他们计划要带上所有的信徒，从北城区游行到南城区不仅要在教团内部赎罪，还要让那些没有皈依的无知罪人赎罪。”
“上一次日常仪式被外人破坏，激怒了他们。”
“他们打算跟冒险者直接冲突？”瑟薇尔不敢置信，“怎么会提出如此螳臂当车的计划？”
“你知道他们的信仰已经扭曲了。”盖尔面无表情地说“所有的阻力会被他们视为他人的罪过以及主赐下的考验他们根本不会畏惧阻力不会畏惧鲜血不会畏惧死亡。”
“而糟糕的是，他们扎根在菲利兹港几十年牢牢控制着那些弱势的普通民众这也是他们唯一能驱使的工具和力量。他们会推动信徒与冒险者冲突，鸡蛋碰石头在他们看来，是伟大的牺牲。”
“这也正是我想要解决的事。”盖尔十指交握搭在自己面前，“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这场冲突，或者说不要让无辜的人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不能直接派人逮捕他们吗？”瑟薇尔问。
“逮捕谁？”盖尔凝视她，“如果计划得当，有我带路的确可以将教团的高层一网打尽，但是底层的信徒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到那时我们要面对的是半个菲利兹港的人民，与现在没有任何区别。”
波戈丽塔感到一阵窒息，她终于真正了解了哥哥的忧虑，以及玛瑙潜藏的、日益严重的宗教问题。
仅仅是一座城市，便是如此棘手。
“有时事情总无法十全十美。”瑟薇尔沉默了一会儿，望进盖尔的眼睛里，“一朵花枝根部腐烂，那么它需要毫不留情的修剪，而非对那虚假的、腐朽的美丽的怜惜。”
“但是他们是玛瑙的国民，不是可有可无的花朵。”波戈丽塔低下头。
当一颗种子埋进土壤，就一定会有结果无论是在阳光下长出枝蔓，还是无声地腐烂在黑暗当中。
光辉教团的种子在几十年前就播种在了菲利兹港的土壤里，那甚至是两代人之前的事，而它现在需要新一代的人来解决。
冲突已无可避免。
哪怕能够继续推迟，也只不过是在积蓄爆发那一瞬间的毁灭力量。
瑟薇尔一点儿也不乐观，她只能提出，趁早剔破溃烂的脓包。
而无论对盖尔或者对波戈丽塔而言，这都是很难决定的事。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吗？”寂静之后，盖尔轻轻地问。
波戈丽塔担忧地摸了摸哥哥的额头：“你不会也被他们洗脑了吧？”
盖尔无奈地抚开妹妹的手：“不，我只是在想”
“一切对神明的信仰或许是世间最大的谎言。”这个年轻人大胆说出了所有宗教都会视为悖逆的话。
“倘若无神存在，信仰自然是谎话倘若有神，那些神又如何影响着凡间？苦乐皆在自然运行，世间的一切与神无关。”
“不能作用于世界的，祂存在，亦等于不存在。”
“我一直认为，信仰应该作为一种引领人们的工具。”盖尔平静地说，“工具，就该待在工具的位置上。”
当神圣的外衣褪去，谎言的真容永远显得可笑。
“不需要鲜血与暴力。”年轻的王子凝视着他唯二的听众一字一顿地说，如同在庄严地宣誓与承诺，“我会用谎言对抗谎言。”
“你有办法了吗？”波戈丽塔问。
“有了。”盖尔摸了摸波戈丽塔的头，难得没有被拒绝，“不过我需要帮助。”
“不用你说。”
谎言对抗谎言？
瑟薇尔大概明白盖尔有了怎样的想法。
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那么光辉教团这一次游行的危害，应该能得到控制。
但这是指标不治本。
只要信仰得不到规范，甚至更深层的说，只要玛瑙社会的痼疾仍旧存在，那么尖锐的刺仍然扎在这个国家的血管里，不停地放着猩红的血。
“裴迪尔为什么还不篡位。”正当瑟薇尔漫无目的地思考着，一旁的盖尔对妹妹发出了惯例的叹息。
“是啊，裴迪尔为什么还不篡位。”波戈丽塔嘟囔。
“既然你们都还关怀着自己的国家”瑟薇尔欲言又止。
“哪怕是普通人也会关怀自己的国家好不好！”波戈丽塔嚷嚷，“我的理想可是当一个伟大的冒险家而且王位也根本轮不到我继承，不关我的事啊！”
“丽塔说的没错。”盖尔一下子挺直了脖子，“就算父皇退位，那也是卡莱该接过重任其实就算父皇禅让给裴迪尔，我也是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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