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原本安排了很多活动的,但天公不作美,大年初一,便下起了一场雨。
这一场雨,下到了初五,才将将停住,到了黄昏时候,却又开始了。
业州多雨,连续几日下雨也是常有的事。业州的雨很美的,迷离氤氲的细雨,不知从何处飘来,带着说不清的寂寥与孤寂,带着清冷冷的哀伤,一路奔波,一路翻山越岭,终于撒落到人间的房前与屋后,却又沿着那房屋高处的青砖白瓦,飘落至古老的渡头,最后变成了离别的愁绪。
总有人喜欢选择在黄昏时离开,似乎好像那样做,能增加友人对他们的不舍。
日落西山,人间正在对白昼唱离别,连乱飞的鸟儿都知道要归巢,林云初却在夕阳下的渡口送走元扬与吴言。
船儿缓缓开动,元扬与吴言朝林云初挥手。林云初站在岸边,站在素纸伞下,也朝他们微笑挥手,大声说着,一路平安。蓝衣摇曳,发丝散乱,白裙随风翻飞,她就那样站着,人们偶然望见,脑海中想到的却都是诗。
多年后,元扬想起这一幕,就总会想起今日迷雾般的烟雨和渡头旁的孤舟。
直至元扬与吴言的船儿走远,林云初才转身,带着一脸倦容同秋果说要回江府。秋果点头称是,便扶着林云初上了马车,主仆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黑影正盯着他们看。
。。。。。
江府。
江府此刻正热闹,尤其是锦程园,一片歌舞升平。
江澈坐在歌舞台下,左拥右抱,正与一群美貌女子划拳喝酒,喝酒是其次,主要是嬉戏。
俊男靓女,单单只是放肆的笑着,空气里中已多了些旖旎情愫,可是他们却不自知,放肆的笑声仍一阵高过一阵,甚至高过了台上的鼓乐声。
面对江澈的胡闹,锦程园里的一众丫鬟奴仆想劝却不敢劝。
或者说这种场面,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在他们大公子成亲之前,锦程园里几乎每天都是这般歌舞升平,只是酒没有像这两日喝得多罢了。
可是酒喝了那么多,丫环与小厮却发现他们的公子仍然很清醒,他们知道,他清醒的在等着一个人。
除夕那夜回了家,大年初一睡了一天,大年初二不吃不喝,在院中站了一天,大年初三开始命人将从前玩得好的歌舞女子都请到家中来唱歌跳舞,短短五日时间,他们见证了他们的公子变得比成亲之前更加的胡闹。
醉生梦死,说的就是现在的江澈。
梅儿看着江澈衣服敞开,躺在一群女子中间,任由她们给他灌酒,终于忍不住怪起林云初来。
从除夕那夜便离开,如今都大年初五了,整整五日过去,却迟迟不归家,难怪他们的公子会发疯。
“公子,别喝了!”嫣红红着眼眶,一身怒气,不知何时来到了江澈身旁,她推开江澈周围的女子,夺过了他手中的酒瓶,“你再这样喝下去,你会死的!”
“死就死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嫣红看见江澈眼角含着冷笑,释然一般的勾勾唇。
嫣红自然不会再给他酒,她不仅不给江澈酒,还将江澈周围的女子又呵斥远,然后软声细语乞求道,“公子,就算是我求求你,你别折磨自己了,你这般样子,嫣红看着真的好心疼……”她说着,忍不住泪流满面,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可是江澈却完全看不见一般,只见他低头沉默,垂下的眼眸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悲伤,自言自语般道,“可她却不心疼……”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终于也将褪去,这一刻的世界,非黑非白,只是荒凉,无尽的荒凉。
原来这世间竟荒凉得如何可怕,原来这世间可以变得不让人有一丝留恋。
“公子……”
歌舞台上鼓舞已停,姑娘们不知是否该继续,正当姑娘们都纠结时,却看见团子急匆匆的从院外跑来,因他跑得太急,最后滚落到了江澈的脚边。
“公……公子,我方才瞧见少夫人……”
团子满身烟雨,气喘吁吁,可见他一路从外面跑回来的,为的就是告诉江澈他方才在江边所见,他见到林云初的确是在同别的男子在一起。
但团子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就听见梅儿颇有几分意外的喊了一声,“少夫人!”
众人不约而同,都循着梅儿的目光望去,便瞧见林云初蓝衣白裙,手执素纸伞,缓缓朝他们走来。
想起林云初从前对待的手段,台上台下的歌舞女具是下意识的瑟缩,还不等林云初走近,所有人便齐齐跪地求饶。
“少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我们也是为谋生计才进了歌舞坊,到这府中来,也只是规规矩矩的唱歌跳舞,不敢做越距之事,还望少夫人明查……”
“是啊,是啊,求少夫人饶命啊……”
锦程园中,歌舞女们乌泱泱跪了一片,林云初缓缓走进园中,却是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好似她们都不存在一般。
那梅儿那一声少夫人唤了出来,江澈便乱了心绪,他低着头,目光盯着地面某处,握酒瓶的手下意识的一紧,强迫自己不要把头抬起来。
江澈一直都没有抬头,他以为林云初至少主动走上前来跟他认个错的。
他想,只要她主动认错,他会考虑原谅她的。
但江澈最终却没有等到林云初来认错。
当听见身后的怡然轩的大门被打开时,江澈突然恨自己当初为何要给自己弄两个房间。
“林云初,你真当我江澈是死的吗?!”
江澈忽然站起来,转过身,将手中的酒瓶用力摔到了正要跨入房门的林云初的脚下。
那上好的白玉酒瓶,落地有声,敲出的旋律竟不难听,只可惜还是被摔了个粉碎,有几个碎片和打在了林云初的白色裙摆上。
好在裙子够长,不然小腿估计要遭殃了,玉器虽然贵重,但是插进肉中却不是什么好事。林云初暗暗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尽量心平气和的同江澈说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不会说。”
林云初未免太过于理直气壮了,在场的人都暗暗为她捏一把汗。
“好得很!林云初,好得很啊!”所有人屏气凝神,江澈却忽然狂笑了起来,只见他朝林云初快步走去,拽着林云初就进了怡然轩,“林云初,我就是对你太好了,你才这般无法无天、目无夫纲,是吧?!好,那我今日就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振夫纲!”
“小姐,小姐……”秋果见江澈怒火冲天,怒目圆睁得可怕,吓得直接哭了,她上前,试图拉开江澈,却被江澈一把推开摔倒在地。
“小姐,小姐……救救我家小姐!”秋果爬起来,拉着梅儿的裙角,求她想想办法,梅儿却也同样被江澈方才的模样惊得还未回过神来,她从未见过她家公子这般生气……
见梅儿没反应,秋果又吃力的站了起来,她想起来帮林云初,可是还未等到她站起来,却听得摔门的一声巨响,怡然轩的大门从里面关掉了。
“小姐!”秋果慌了,哽咽着,直接唤来了林家护卫,“快……快撞门,快进去救小姐!”
“是!”林家护卫纷纷现身,就连暗卫都出来了。
林家护卫早就在一旁等着,就等秋果这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来,他们家的小姐是断然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站住!”眼看林家护卫就要去撞门,梅儿急急呵斥一声。
“这里是江府,不是林家,尔等休得放肆!”
“梅儿姐姐,你什么意思?”秋果不可思议的看向梅儿,她没有想到梅儿竟会在这时候阻拦她,“难不成你就任由着你家公子欺负我们家小姐?”
梅儿看看秋果,又看看围了一圈的林家护卫,轻笑道,“丈夫拉着妻子进入房中这就算欺负了?秋果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就罢了,难不成各位也不懂吗?”
“……”
闻言,林家护卫面面相觑,看看秋果,又看看梅儿,最后都有些羞涩的各自离去。
跟秋果关系近一点都护卫也直接将秋果拉走了,还抱歉的对梅儿笑了笑。
怡然轩内,江澈与林云初没有听见房外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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