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伊吹光和今日来这家医院也不单纯是为了看望连夜买站票逃跑的漫画家友人她出门前也没想到人家真的跑路了更多地是为了给自己的眼睛做一个全面检查。

她从昨天到今天这短短的时间里就用核心的“自检程序”给自己筛查了不下二十次,问题是每次得出的结论都是“我很健康”、“我的左眼很健康”之类的看似正常结论……因此伊吹光和反而开始不太自信起来。

是不是我的自检程序没用了……

倒不是说不相信与谢野晶子医生的外星黑科技水平,但也许正是因为“外星治疗技术”的某种后遗症才让自己的左眼在列车上出现了种种异常。

当然,仿生人也没有傻到直接用原本身份过来做检查否则到时候怎么跟翻看她病历记录的眼科医生解释“我的眼睛在半年后自动长出来了”这件事?

因此她用仿生皮肤给自己捏了张新的合成人脸做伪装,又换了一家以眼科技术为招牌的私人医院做全面检查。一般这种医院服务很好保密意识也强病人档案不会轻易流出去。

一套流程检查下来左眼完全没问题健康漂亮得就跟右眼一样,还没任何现代人常有的小毛病简直跟婴儿的眼珠子一样明亮水润。

既然眼睛在生理方面没有问题,昨天早上在车上看到的种种异状、星球历史、怪异等……又该怎么解释呢?

伊吹光和仔细思考几秒钟转身去……精神科挂号。像一只寡言安静的大狗狗,跟着她鞍前马后地提包倒茶也没有抱怨一声。

精神方面还是老样子,医生认为她有严重的自我认知障碍和轻微的,才会在生死攸关之际看到种种奇怪的幻觉……医生给她开了一堆安神静养的药,叮嘱让她最近不要压力太大学会放松自己云云。

不是幻觉我的核心已经记录下昨天左眼播放过的影片了,我现在随时都能重播回放

而且话又说话来一个仿生人尤其是一个军用仿生人得程序出错到什么程度才会害怕到觉得自己“生死攸关”,又从而看到“幻觉”呀?

仿生人沉默地走出医院哥提着一包药气质闲散地跟在她身后。

伊吹光和迷茫地想了很久她在医院门口停下脚步忧郁的抬头看向面前车水马龙的街道这个阳光明媚的世界在她眼里被彻底割裂成两半。

一半世界是正常的:空气里浮现着今日温度、风速、风向、湿度、红绿灯还有几秒钟后会变颜色、行人的走路轨迹预判……这些冷冰冰但又十分可靠的机械性数据。

以及那些衣衫革履的上班族,播放着播音喇叭的商家在激情促销,街边的料理店传来食物的香味,飞驰而过的车辆上坐着正在打电话的精英白领……

另外一半世界却是极度不正常的:穿着人类西装的狸猫神色匆匆地赶去上班,商店外的招牌上垂下了几个黑色的毛茸茸的不明生物在打闹,两只穿着蓝色工装的狐狸翘着大尾巴在给料理店搬运今天的食材,轿车里的骷髅头怪物在给合作商打电话……

仿生人呆呆地看着这个世界,这个唯物又唯心的世界也在格外无言而矛盾地看着她。

在某一时刻,伊吹光和感受到某种巨大的、星云般的困惑产生。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说句不好听的,她只是一台普通的军用特种仿生人,还是退役准备销毁掉的那种过期产品……你让她开枪,打人,开坦克什么的都没有问题,但思考世界和宇宙这种终极哲学命题就显得很吃力了。

毕竟哲学又不是她的专业……她连自己为啥如今左眼能看到怪异都想不明白。

伊吹光和有点垂头丧气。

不管你再怎么强,再怎么坚信科学,在这个庞大的世界面前,都依旧渺小得像个懵懂学步的孩童。

一时间,没有说话,它本就是源自伊吹光和的精神力量显现,它当然明白本体现在在纠结和痛苦什么。但越是这样,它越不能打扰对方的思考和判断,它能够感受得到替身使者那内心深处的困惑和痛苦,可它对此同样无能为力。

“我明白了。”

伊吹光和的淡金色瞳孔里倒映着天空的阳光,她的声音轻得只有能够听见。

“原来……我得了精神病。”她平静地得出了非常科学的结论。

“……没关系的,伊吹,不管发生什么,我依旧是你的替身。”被哽得说不出其余的话来,只好伸手抱了抱她,它的拥抱实际上是冰冷又虚无的触感,但是瘦弱的仿生人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她被自己的替身抱在怀里安慰,面上却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什么啊,原来我疯了呀

那没事了

伊吹光和曾经作为一个合格的军用仿生人,流水造价10万4千美元,是仿生人公司面对五角大楼的特殊订单所提供的成熟市场产品。

她的核心很稳定,程序很正常,防火墙没有被木马病毒入侵,一切都很正常。

那么,如此成熟可靠的产品自然早就过了“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的中二年龄。

如果世界没有错,那么错的就是她本人。

所以伊吹光和有些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地承认了“自己得了精神病”这件事。

我果然是一台被市场淘汰的、应该进回收厂销毁的故障仿生人……她失落地得出了结论。

此时此刻,再怎么冷静自持的机器都会出现片刻的程序紊乱,伊吹光和不再让核心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保持长年死水般的平静她都得了精神病诶!都看到幻觉了!还不能偷偷地失落一会儿吗?

此时她脑海里的核心悄无声息地刷出一行字。

核心不稳定

“所以说,我这到底是向人类靠拢了一步,还是距离目标又更远离了呢?”

伊吹站在医院门口大声地自言自语,完全不顾其他人向自己投来的奇怪目光倒是一个个凶巴巴地瞪回去,那神态跟护犊子的老狮子差不多。

在路边漫无目的地站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这怂烂的精神病世界,脑海里终究是理性占据上风的伊吹光和感觉自己逐渐理解这一切。

左眼能见到怪异怎么办?多半是疯了,玩多几个游戏就适应了。

于是,停止思考哲学命题的伊吹光和就这样带着自己的跟班回岩永家打游戏去了。

仿生人回到朋友家后发现自己那位经常口头车速超标的大小姐友人难得地也在家里,想起岩永琴子也是个残疾人,便试探地询问对方是否想治好身上的残疾。

“谢谢你的好意,伊吹,但是不用了。”出乎预料,琴子拒绝了,“这是我与另外一个世界签订的契约,如果治好了眼睛和腿,我也就失去了那个身份,变回普通人了。”

伊吹光和:……

伊吹光和:“你果然……国中二年级没有毕业吧。”

“啰嗦!我成年了!夜生活经验比你这个冷面纯情笨蛋要丰富了几十倍好吧!”穿着睡衣的岩永琴子气得蹦到沙发上,来了个萌妹特有的鸭子坐,“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于是仿生人乖乖地向她阐述了自己左眼的异状。

“诶……你说的这个外星医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名号。”琴子挠了挠头,“没想到居然能够让你的左眼复生,真是厉害。不过,你说的那个视频不是被你记录下来吗?快重播给我看看。”

“琴子你是指投影出来?可是那样操作的话,会很耗电的。”伊吹试图拒绝。

“搞什么啊!你以为自己是机器人吗!既然要问我问题就拿出证据来,快点!给我康康!”

于是仿生人只好在岩永家的豪华别墅里找了一块投影屏,把自己左眼的视频通过瞳孔直接投影到屏幕上,哥和琴子像两个在电影院的小朋友一样一边吃私人厨师特制的黄油爆米花一边看视频。

“哇!”这是哥。

“喔!”这是琴子。

“……我饿了。”这是消耗核心能量很大的伊吹光和,“委屈”二字写满了脸上。

结束了视频观看,两个人依依不舍地收起投影屏,仿生人开始吃茶几上摆放的水果。

“从伊吹你这视频来看,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有多大胆?”好奇地问。

岩永琴子瞪着这个灰头发的青年:“你不打断我说话会死吗。”

“对不起,请继续讲。”毫无架子地认错了。

“你有可能是觉醒了血脉,伊吹。”

岩永琴子严肃地说,稚气满满的圆脸在这一刻看起来特别威严庄重。

“血脉?”仿生人疑惑地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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