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云子,哦不,成九川,世人只知你从前那张脸是妖魔的生死薄,见者不赦,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根本就不是你的真身,现在这具身体才是,哈哈哈哈……”那声音不休不止:“二十三年前霜飞晚没有杀你,他舍不得杀你,他只是把你圈禁在明月谷,哈哈哈。”

“只是不知这些年来你为换回这具真身,受了多少苦啊哈哈哈……”

成九川神色不动:“能驱动石化的魑魅为你所用,阁下的修为至少已经突破大乘境,却不知为何又坠道入魔,可悲呀。”

魔气幽幽叹了口气:“魔有什么不好。”

成九川淡笑:“阁下可真想的开。”

道行道法,玄门修士突破大乘境之后,魂魄与天地同寿,不死不灭,本来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可一旦不慎堕道入魔,便会受到正道的修为反噬,痛楚日日抽打骨缝,那是一种不休不止的煎熬。

那声音恼了,道:“丹云子,今日相逢你生路已绝,你以后要匍匐在我脚下,为我驱使,我劝你还是不要惹怒我的为好。”

成九川的唇轻勾,话语之中隐着抹轻蔑:“只怕要让阁下失算了。”

“你什么意思?”那道声音气极了。

一簇红火腾空升气,剑光如刃,直直穿透成九川的身体,血气炸开,有珠光破碎成光斑点点消亡在眼前。

“渥丹,是九华渥丹剑!”那道声音绝望大叫,怒,怨,恨:“成九川,你竟要自毁真身……”

“打不过你,难道还留着给你驱使不成?”结界之中升起漫天的寒意,周围的气不停地旋转着,包裹着成九川虚弱的元神。

“可恶。”轰的一声,魔气狂窜,不过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周身就炸开了,洞底的湖泊映着天上的残月,水波摇动,水中的月影随之破碎,再不成形。

不好,他已被虚空挪移,这儿不是珩山脚下,已经到了珩山之底的玄洞之中!

珩山结界之外,密音无法传回去,召不到人来相助,等着孟珒找来时,大概只剩收尸了。

魔气卷起玄洞中的冰凌,锐利地划过成九川的元神,扰乱他的感知。成九川的灵根是火,他的剑气渥丹以火为形,而对方炼的是水,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吞噬,异常凶险,他来不及多想,分出一分虚神稳住对方,元神迅速飞离黑暗,逃往生天。

混混沌沌中,只觉撞进一片温煦如春日暖阳般的瀚海之中,眼前燃起的光亮指引着他的元神又回到身躯,而后他被人紧紧地抱起来,那人的下颌贴在他额上,淡淡的苏合香的气息,真切的触感,一点点将指腹抚过他的唇边,源源不断地将真元送入他的体内,含糊不清地叫着他名字,“成九川,成九川……”

渴。

好渴。

成九川记得迷糊中他舔到了谁微凉如玉般的手指,一沾便分开了,他心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少年郎,想投怀送抱又欲擒故纵,被他的孟浪吓到,跑开了吧。

……

也不知过了多久,成九川被窗外的风声扰醒,竟发觉自己躺在幽篁舍的软床上。窗外日影穿透树叶,看光景,已经是过午时分了。

他好像没死,只是动不了了,眼皮才稍稍掀起一下,便觉得浑身疼痛,骨头似被人拆了一般,废的不能再废了。

小道童天冬听见动静,忙探过头来,见他眼角发红,讶然道:“小师叔?”

“天冬。”成九川看着他发呆:“我怎么了?”

这该死的春……呸,是噩梦。

“掌门师兄说,小师叔在山下受了点风寒,要卧床静养几日。”苦着眉眼的天冬正吭哧吭哧地熬着药,说的尽量风轻云淡,一看就是被交代过要闭紧嘴巴的。

就算真的出了别的什么事,比如说差点被小妖小魔的掳走啦,调戏啦,也不能说,毕竟还是要给成小师叔留点薄面的。

小道童还是很上道的。

成九川想摇头,奈何动弹不得:“原来我真的出过门。”

不是梦。

那魔气,是真的。

成九川抬起手指抵在唇边,既然在珩山底下遇到的魔气是真的,那之后抱起他,在他耳边低声说话,把他救出玄洞的人,又是谁。

……不会是孟珒吧。

成九川打了个激灵,指着自己道:“我就受了点风寒?”

天冬有点没好声气:“那是,掌门师兄都说了。”

刚回来的头几日,孟珒衣不解带地侍候在床前,就算是亲师叔侄,也不过如此罢了。

成九川有什么借口怀疑掌门师兄骗他。

“这些天,掌门师兄每日都要来照看小师叔。”

成九川:“……”

几年不见,孟珒竟这么有出息了。

真要做出一番叔慈侄孝的珩山宗掌门的样子来给人看。

他不大信。

许多年前,夏日漫长。

阮归真把孟珒带到明月谷的时候,这孩子才十来岁上下,相府出身的公子哥,矜贵而沉稳,看似温文,却隐隐带着一股冷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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