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杂耍出来,两人又沿着大街徐行。梁毓只是边走边看,倒没真要买什么,赵承熹却不停要这要那,还不肯自己掏银子,非要梁毓帮他付钱,直到两只手都拿不下为止。
待走完一条长街,梁毓一看,都是些哄小孩儿的玩意儿:美猴王的面人、竹编的精巧的蝈蝈笼子、铜质的九锁连环之类。
梁毓心下最柔软的心弦被无端拨了一下,又酥又麻。这些玩意儿是两个殿下还小时,他带进宫里哄他们玩儿的。后来赵承熹重装载丰殿,殿里摆着的,就是这些小东西。
“先生……怎么了?”赵承熹又看上一支风车,刚转过头就看到梁毓在揉眼睛。
梁毓抬起揉得通红的眼睛,笑道:“没什么,进了沙子。”见赵承熹凑过头来要帮他吹眼睛,忙把头一偏,指着前面道:“没事了。我想吃糖葫芦。”
说完快步走到糖葫芦摊前,买了一串山楂的,一串海棠的。当他把两串都递到赵承熹眼前时,赵承熹的眼神暗了暗。
当年的六殿下只爱吃山楂的,而五殿下承昀却爱吃海棠的。每次梁毓带糖葫芦进宫,都是这样的两份。而那两个皇子欣喜之余,还不忘好吃的也分先生一份,让先生先咬一个,然后才自己大快朵颐。
如今赵承熹先拿了自己那串山楂的,顿了顿,又用另一只手接了海棠的,分别递到梁毓嘴边。梁毓笑着照例各咬了一个下来,赵承熹才慢慢地把两串糖葫芦都吃了。
就这样一直走到灞水桥附近。周围的女客多了起来。姑娘们怀里多数捧着鲜花。那些二八女孩们看着他二人都掩唇而笑,绕着他们走了过去。还有人把手上的花儿塞到梁毓怀里。
梁毓神情古怪,颇不自在。拉了赵承熹要走。赵承熹自然不肯:“今日出来,我本就是为了带你来这灞桥的。还没到呢,怎么就要走啊”。
“来这里作甚?”
“走百病啊。你身子弱,正要送送灾神瘟神。”赵承熹拿出一个小锦囊,“你看,我还让福全把你熬药的药渣给带上了呢。”
原来大夏风俗,在上元节这日,大伙儿都会出来“走百病”,通常是往高山或是河边去,摆带来的一小包药物丢入山里或水中,祈求来年身体康健。
梁毓无奈,只得随他了。然而走了两步,赵承熹看着越来越多的妙龄少女对他们吃吃地笑,突然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绷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时忘记了,上元节还是年轻男女示爱的时节。女子持花束,男子持松枝。见到心仪的人就把花束松枝送上。若是一直走到灞水边,还没遇上命定之人,就把手中的花木丢入水中,祈求河神来年给自己送一个如意伴侣。
赵承熹转身倒退着走路,边打量起他的先生。梁毓今日穿了石青色蜀锦宽边直缀长袍,外罩狐绒湖蓝色锁边披风,越发清贵逼人。雪白的软毛衬在梁毓脸边,那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落,又给那谪仙的气质添加了一丝烟火气,连那玉雕的眉眼都因着那颤动的绒毛而柔和亲切起来。
活脱脱就是一个下凡的神仙!
赵承熹越看越欢喜,对梁毓的窘态视而不见,大大方方地拉着他走上了灞桥,才端正了脸色,把花从梁毓怀里尽数拿过来,往水里一抛,笑道:“归远,你早已是我的!这些花儿注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咯!”
梁毓随他胡闹,只宠溺地看着他笑。等他拿出那个药囊,合在掌心闭眼虔诚地喃喃有词,他眼中的笑意才退去,淡淡的悲悯漫了上来。
若有可能,他也想祈求上天,多给他几年时间。大夏历经几番动荡,如今终于海晏河清。他还想在这太平年岁里,给赵承熹多留一点美好的回忆,好让他在以后漫长的孤寂岁月里,能多少汲取些温暖。
赵承熹默念完毕,把那药囊用力往远处一抛:“据说丢得越远,病痛离得越远。这样够远吗?”他善射箭,臂力非常人能比,那锦囊被他丢得几乎看不见才落入水中。他的脸上露出了天真而虔诚的笑容。
两人下了桥,却看到人们又往城门去了。赵承熹好奇,也要过去看看。梁毓拉他不住,却怎么也不肯跟过去,只站在路边等他。赵承熹去看了两眼,回来道:“许多人在摸城门的门钉。这又是什么意思?”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