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梁毓素来体弱,每次生病,赵承熹知道了必定第一时间赶来,在他床前伺候汤药。那时恪王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而自己亦仗着当朝的帝师的身份,推却几次,拗不过他也就心安理得地受了。
赵承昀站在一旁见了,曾不满道:“你个呆子,你如今贵为王爷,还这般行为不知检点。你这番行事,知道的赞你一句尊师重道,不知道的,可要乱嚼舌根说些不堪的话了。更有些心机叵测的,若说你不惜一切笼络朝臣,还要连累了先生。”
赵承熹不以为然笑道:“我又不当皇帝,怕他作甚。大不了当一段本王的荒唐事说一阵子罢了。”他上前一搂梁毓的肩膀,笑道:“再说了,前朝哪哪儿没有几段风流王爷的野史轶事,谁爱嚼谁嚼去。”
赵承昀见劝不动他,着恼地对梁毓道:“先生你看他!疯言疯语地,您可要好好管管他!”
梁毓笑着推了推赵承熹,“胡闹。”又对赵承昀道:“难得承熹的一颗赤诚之心。拟把疏狂博一笑,这里也没有外人,且随他吧。”
于是,那一模一样两张俊朗的脸上,一张笑得越欢,一张恼得越黑。
只是谁又想到,当年那疏狂散漫的王爷,最后竟做了九五之尊。只是更想不到的是,这疏狂赤诚的性子,竟然没变!
“先生?”赵承熹见梁毓发呆,忙轻喊了一声。
梁毓定了定神,在心底叹了一声,罢了,再陪他疏狂一回吧。
他含笑张口,把那匙药含进口中,皱着眉吞了。才见赵承熹露出一个天真而热切的笑容,果然跟当年一模一样。他拿起床边的帕子,帮赵承熹把额上的汗珠拭了,微笑道:“承熹,怎么这么急,跑得这一头汗。”
“先生……?!”赵承熹一怔,瞬间巨大的狂喜冲得他目眩神迷。他一把抓住梁毓的手,把它贴在自己额上,兴奋得语无伦次:“我……我不累!能早一刻见到先生,再累也值得!”
梁毓:“…………”有些人就是不能惯着的,给点阳光就灿烂!
何敬平也不忍卒视地转过脸去,只觉得若是陛下身后有条尾巴,他能摇得飞上天去!
这碗药喂得花样百出,足足喂了半刻钟,赵承熹才把药盏递给何敬平,让他退下。只是这一折腾,也把梁毓的精神头折腾得差不多了。
赵承熹看他无力地靠在软枕上,玉白的手指虚虚地拢在心口,一双星眸已是半睁半闭,额上冷汗渐多,心疼得不得了,忙细心扶他躺好,“先生且歇一会儿,待会儿膳食来了,我在唤你。”拿了他的手握着暖了一会,才要收入薄被中。
梁毓寒凉的手指却按上他的手腕,弱声道:“陛下,端午祭典的事故,查得如何?”
“先生还病着,这些劳心的事别管了。我自会安排。”赵承熹如今只想让他好好调养,哪里肯让他再劳心。
“陛下,事情的真相固然重要,但端午祭典举国同庆,百姓们是不会去看真相的……”梁毓眼前又是一阵阵发黑。他勉力撑住疲沓的精神,缓缓说道:“他们只看征兆好坏,只盼……人好年丰。因此在祭典上,臣才尽力击鼓发舟,让人们看到……好的希望,往后才有盼头,有干劲。百姓心安,国家才稳固。”
赵承熹心中一震。当时他全副心思全在先生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场外人群的反应。此时梁毓提起,他略一回想,才蓦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所有祭典无外乎祈求个国泰年丰,民生安乐,端午祭也不例外。然而在举国祭典上竟然发生差点伤人见血的意外,无论真相如何,对老百姓而言,只看到了不详的兆头。这流言一传出去,轻则人心惶惶,重则可要动摇国之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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