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月,邢忠就时不时地蹲在那菜地边上,看看那些红薯到底能长多大。这小院儿如今就他们一家子住着,庵堂那边的比丘尼们轻易不会过来,倒是便宜了邢家。

而邢岫烟养好了身体得了闲,给邢忠打下手伺候红薯之余就跟妙玉借了书来抄,有抄佛经的活计就抄佛经,没抄佛经的日子就抄四书五经。

接下来农闲的日子,邢忠照样去城里打零工,却特意弄了些不大不小的木板材,打了些不大不小的无盖的木头箱子,把这座小院前前后后包括那些无人住的厢房里都摆了个满满当当,就连院子角落里的用来接雨水的两个千斤缸也被利用了起来。

这些木头箱子底下挖了洞,防止积水,连同那千斤缸一起装上了土,用来扦插红薯藤。

虽然以前从来没有伺候过红薯,可是作为一个脑袋还算灵活的积年老农,邢忠竟然真的摸索着把红薯给种下了。

不止种下了不说,还让他都种活了,而且长势都很不错。

到了五月里,作为一个积年老农,他已经能准确地估算出这红薯的亩产了。

邢忠知道,这事儿算是成了一半。

他先去了姑苏城里,找到了在绣坊里做绣娘的两个妹妹,好歹凑了一点路费出来,然后孤身一人去了扬州。

姑苏到扬州不算远,加上地处江南繁华地,剪径小贼什么的,倒是不多。加上邢忠又是个穷苦人家的模样,身上就带了一把伞,一个褡裢,外加一点干粮,自然就不会有人盯上他。

邢岫烟和母亲在蟠香寺忐忑不安地等了两个多月,有几次在妙玉跟前都忍不住走神,惹得妙玉直接开口,先是提点她,后来就直接撵她回去了。

到了七月下旬,佃户们得到消息:妙玉要跟她师傅进京了,还把蟠香寺给卖了,新东家姓林!

蟠香寺下面不止邢家一家佃户,其余几家都是胆战心惊,可是邢妻和邢岫烟都知道,他们的事儿十有八、九是成了!

新产业入手,主家巡视是必须,可是蟠香寺上上下下除了邢妻和女儿邢岫烟之外,没有一个人相信林如海会来姑苏视察蟠香寺!

毕竟林如海是在职的官员,他可以回家祭祖,可是专程来蟠香寺,可能性不大。

除非有特殊原因。

除了邢家母女,谁也不知道蟠香寺正好存在着这个特殊原因——红薯。

时间转瞬即过,到了八月,林如海果然亲自来到蟠香寺,邢忠也跟着回来了。

跟离开的时候不同,邢忠回来的时候身上穿了杂绸的衣裳,脸上也圆了一圈,脸上也白了一度,看着颇有些乡下土财主的架势。

一回到家里,关上门,邢忠就道:“真让闺女说中了!林家果然是书香门第、积善之家,听说我的来历,也不轻慢,正经地让我从侧门进去,在偏厅里等了半天,等林大人下衙回来了,又上了席面,林大人亲自过来招呼!林大人跟我许诺,说若是这红薯真能成,就送我一份大大的谢仪,就是不能成,将来这蟠香寺和附近的田地也送与我们,算是亲戚一场。”

邢妻大喜:“真,真的?这,这可是三百多亩田地呢!”

三百多亩田地,看着是不多,可如果这里面有一半是上好的水田呢?江南的水田好,价钱自然就高,这三百多亩田地,虽然作价七千两银子,可是因为是连成片的,就是拿出一万两银子都没处买去!

更别说,蟠香寺原本是朝廷正经在册的寺庙,在这赋税上是有减免的!

不成都送上一份价值上万两的家业,若是能成,显而易见,那份家业自然是更加丰富。

在今天之前,邢妻哪里想过这样的好日子?!

她忍不住开始畅想,若是这红薯真的能成,林家会送上多少银钱了。

邢忠道:“你懂什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别说林姑老爷在盐政这个位置上!他只会更加富贵!别说是一万两银子,就是三万五万,对于人家来说,也不过是一根手指头的事儿!”

这话说得有些粗鄙,但是邢岫烟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这里。

她道:“爹,林家富贵是林家的事儿,林大人既然买下了蟠香寺,我也只盼着他能早些把这功劳进献上去才好。爹,院子里不是有两个千斤缸吗?让林大人把这个运送进京,也让万岁看看祥瑞。”

邢忠一听,连忙就往外面跑。

过了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却是林如海在邢忠的带领下往小院过来了。

其实林如海也很焦急,不过是官场老狐狸,一直端着而已。可是现在,邢忠都如此了,他也不想掩饰了。连邢忠都知道扬州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不好坐,他都坐了整整三年了,就是再有本事再得圣心,就是这个位置再来钱,他都不想坐下去了。

林如海是个会办事的人,林家又有人。

在确定了菜地和那些箱子里的红薯的产量,尤其是砸了其中的一个千斤缸之后,确定了产量,林如海就急急忙忙地派林家大管家把剩下的那只千斤缸用船送上京。

如果可以,他也想跟着这只千斤缸上京,可是现在,他也只能送到扬州看着那艘官船慢慢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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