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已经把染房事宜分派交待完毕,现在听了丁伯的话,少女轻笑以示安抚:“无事,这次带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是老手,选的路也主要是官道,我自己会多多留心。”

“我既接了这个担子,外出商谈也是必要的。更何况钱万贯此人,事事讲究,想要同他做生意,不亲自登门拜访拿出诚意,怕是不好接下他的单。”

杜若楠声音虽柔和,但语气里透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听得丁伯一阵欣慰,老人频频点头,神色激动:“是这么着没错,小姐心里明镜一般,也用不着我事事多嘴。那老奴就在这里祝小姐马到功成,旗开得胜。”

杜若楠也轻笑,目光平静神态自若。

东方泛起鱼肚白,云层后面透出些许金黄,太阳还隐在云层后,犹如含羞带怯的娇娇女。城墙根几户人家升起炊烟,有几声鸡鸣伴着狗啼。

城墙下,手握锋利武器的士兵分立大门两边,伴随着号角声,他们齐心协力地将沉重的木门推开。

城外等待的小贩峰拥而入,杜若楠乘坐的马车在一旁静静等着,待那兵士将她们一行人查验完毕,这才缓缓出城。

然而出城跑马才走出几里地,杜若楠就对车夫叫了停:“我们不走这条道,换另外一条。”

“这条路行人太多,尤其是这个时节,又遇上朝廷徭役,一旦撞上他们,那就得在路边避让个把时辰,咱们等不及。”杜若楠稍作解释,那车夫听了,便依言调转马头。

“大小姐,咱们要走的这条道,行人少,但路也格外颠,您可得坐好了。”

杜若楠应声,然后依靠着车厢坐定。改路的事她早就做好准备,所图倒也简单:这条小路不仅更便捷,而且行人少,行商的就更少。

她此行虽说是主动拓宽业务版图,但说穿了,也是要跟其他家抢生意的。那钱万贯是个富户,生意做得极大,不少人盯着这块肥肉,而如今她一个外县人要去横叉一脚,也绝非易事。

她故意隐匿自己具体行踪,染房里也只几个管事知晓她此行目的,就是希望能瞒一天是一天。

不说别的,倘若她跟钱万贯私下接洽的事知道了,那通州之中,原本为钱万贯供货的,如果出手把价格压低趁机劫杀木染布坊那杜若楠就不好往下谈了。

杜若楠在心里把打算反复打磨斟酌,也在思忖想象钱万贯会是怎么一个人,她想了一会,被颠得七荤八素,只得牢牢攥住身下被褥,开始闭目养神。

通州虽在阮县隔壁,但快马加鞭也得花费个一两天,一路上又是未经修缮的泥土路,坑洼不平,人在车里犹如置身马背,饶是双喜在车厢里铺了三四层软垫,歇在里面也不觉得如何舒服。

杜若楠忍着头晕,在心中苦笑,这么跑下去,等到通州,她估计得散架,尤其是腰肢,累得生疼。待到明日,也不知道身上会不会青青紫紫。

少女肤色白皙,欺霜赛雪,平日稍稍推搡都能留下痕迹:明明是个劳碌命,但偏偏生了富家小姐的娇弱身体。想到这儿,杜若楠就对自己生出几分厌弃。

她又不是林敏来,也没有资格去把自己娇惯成林敏来。属于她的那条路,大概也正如同正在走的这条吧一样坎坷崎岖,人迹罕至。

少女勾起一抹笑,但也及时拉住思绪,不肯放任自己滑向自怨自艾的深渊。

可能是道路狭窄的缘故,这一段格外颠簸,杜若楠忍不住直起身,掀开车窗上的小帘。只见两旁密林夹道,横七竖八地探出不少枝丫,路边杂草也生得蓬勃,都能没过人的腰迹。

四周寂静无人声,密林里也静悄悄,鸟啼声都不闻,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静谧。青松坐在车夫身侧,少年直勾勾地盯着两旁的杂草,唯恐从里面扑出来个猛兽,他使劲往车夫身旁贴,看得车夫也有些想发笑。

“男子汉大丈夫,你这般害怕,往后可怎么支撑门户?”车夫笑一句,“难不成你是担心从这里面跳出来只大虫?”

正说着话,眼前的路陡然转了个弯,拐向了一侧,那眼神不好的,怕是会怀疑路引入杂草里。马车夫嘴里呼哨几声,抖着马鞭,驱赶着白马顺着路调转方向。

“哎慢点,大叔你慢点。”说不出为什么,青松心中有些恐惧,睁大着眼睛去攥车夫的胳膊,“叔,前面好像……”

伴随着他的嘟囔,路的前方的确扑出来一个影子,直直向他们的马车而来,可奔马飞快,青松都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就感觉车轮似乎卷入什么物件,发出闷闷的倾轧声。

“那那那是不是?”青松颤声询问,扭头却在车夫眼里同样瞧见了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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