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钏走上林中道,这条路直通兰亭,那一片苍兰草地就在前面。
到兰亭的人多数只走这一条路。虽说走其他地方也不是不行,但趟草地自己开路总不如跟着既成的路走方便。而且这里又不是什么宝贵地方,即来即去的,随便得很。
不过今日,倒是很有些不同。
房钏走至林中道尽头,在树林与草地相接的地方,一左一右分别站了两名看守。看房钏走来,他们都礼貌欠身,但也拦住了他。
“房叔,不好意思。谷主现在不见客。您还是先请回吧。”
房钏是这百草谷最大的“赞助商”,是他谈成了百草谷和尚川几座大城的长期药材买卖,这才让百草谷中几百人都有舒服日子可过。他是得罪不得,得罪不起的。
好在房钏也没有仗着自己对这百草谷有恩,就在这里乱施淫威。他挑眉玩笑道:“我刚才听水木说,你们谷主在与故人叙旧。那这故人,难道不算是客?见的得他,见不得我吗?”
两个看守连连欠身,为难道:“不敢不敢,房叔,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谷主有交代,我们也只能听令行事啊。”
“你们别这么紧张,用不着这么害怕。”房钏笑着摆摆手,“我找你们谷主只是想问件事,要不了多久,你们,能否帮我向她传个话?不会耽误她多久的。”
二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个点点头,另一个便说:“那请您在此等候,我去问问。”
房钏拱手:“有劳。”
那人快步跑开,房钏又对剩下一个问起前阵子是否有人类来谷,得到的答案自然也是统一了口径的“无”。不一会儿,来人跑回传话,说谷主愿请房钏一见。房钏便不再多问,径直走向兰亭。不过此时他已经知道,就算见到兰芝,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
既然连底下人都被吩咐过,她本人就更不会说了。不过有些事情,大家一旦心知肚明,暗中提醒提醒也方便。就比如,让她知道自己视艾宁如亲女,对艾宁客气些。
房钏走到亭中,兰芝站起来,两人互一点头就双双坐下。
房钏左右望了一圈,先开口道:“不是说你有故友来访?人呢?怎么没见着?”
兰芝文静笑笑:“我那朋友怕生,不想打扰,所以我让他先离开些时候,晚些我再去找他。”
“原来是这样,”房钏稍稍欠身,“实在是不好意思,都怪我不请自来……”
兰芝也还礼道:“房叔您客气了。今次来找我,想必是急事吧?不妨直说。”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兰芝,我听说你前阵子闭谷几日,可是谷中出了什么问题?”
兰芝淡笑:“并无问题。那阵子,谷中的冰阁出了些问题,寒气外溢,我养的冰蝶也跑了,所以我干脆封了谷,捕捉冰蝶时也顺便将谷中阁舍简单修葺一番。因此才不便接诊。”
房钏继续问:“那前些日子,可有一个两鬓银发的人类姑娘来过你处?”
兰芝搁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蜷,但面上仍未出现一丝破绽,尽管她心中很是吃惊。怎么这房宁还和房钏有什么牵扯?
“并无人类来过。”她答道,“房叔,我这百草谷欢迎任何人,独独不让人类入内。山谷周遭设有专拒人类的微毒障,她怎能进得来。”
房钏加重语气道:“她当真没有来过,此刻也不在你谷中。”
“不在。”
四目相对,总有一方先放弃。房钏身子后倾,缓和道:“如此,我便不多打扰了。上别处去逮她。”
房钏起身,兰芝也跟着站起,状似随意的问:“房叔怎的忽然关心起一个人类姑娘来了?”
“那孩子是我当年救回来的,懂事听话,就是心思重。这几年一直养在我身边,就和我的孩子一样。这个世上,哪有做父亲的不关心自家女儿的道理。”
房叔说完,笑着走了。兰芝站在原地,并未相送。
“这个世上,当然有不关心自家女儿的父亲……”
兰芝看着房钏远去的背影小声嘀咕,另一个修长身影从亭上一跃而下,背对着兰芝稳稳站好。
“这就是东虹阴阁的那位长辈吧?我记得你初到这里时,他很关照你。”
男人转过身,摘下额上的半截面具,露出细长好看的眉眼。兰芝也看向他。这二人的眼睛,细看还有几分相似。
“他确实十分关照我。”兰芝径自坐下,道:“要不是这位房叔,我这百草谷,恐怕早就完了。”
男人叹了口气,也走到她对面坐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说,“你还在怨恨他……可他死了这么久了,你还不肯原谅他吗?”
兰芝攥紧拳头,两眼发红。“我为什么要原谅他?是他害我离开青苍,背井离乡,不得不成一个死人,在尚川改名换姓生活了一百多年!要不是因为他那个不可告人的遗愿,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你竟然还要我原谅他?真是痴人说梦!”
她说完愤恨的把头撇到一边。男人也皱紧眉头,沉声辩解道:“他也是有苦衷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啊。”
“他哪来的苦衷。他分明是重男轻女!你从小被他捧在手心上长大,怎么会知道我的感受。”
“阿芝!”
男人终于忍不住低吼出来。自己从小到百般维护着这个妹妹,如今却被她这样评价,实在太让人心寒了。
兰芝也察觉自己刚才激动失言,低下头不再说话。
二人无声对坐片刻,男人站了起来。这场短暂的相聚,终究又是不欢而散。135135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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