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明在窗边想了半柱香,毅然决然地回了桌边。
有点儿饿。
还不止一点儿。
打断他沉思的原因实在有点上不了台面儿。
但沈宁显然不会是一个多问的性子,许景明挺放心,面上四平八稳地坐下来拿起筷子吃饭,一点儿也看不出来饿得连沉思都沉思不下去的样子。
许景明吃了两口垫了垫,又开始没规没矩地拿着筷子敲旁边一只小骨瓷碟子的沿儿,声音清清脆脆的,还挺好听。
“先吃,吃完再出去逛逛……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的?”
沈宁已经三年没在街上转过了,之前从南苑逃出来也是想着法的躲,根本不知道外头到底有哪里好玩。他小心地摇了摇头,又担心靖王殿下会觉得自己没意思,使劲儿想了好半天才想到一处,急急地开口:“军营,去外城的军营……行吗?”
行估计是不太行。
沈宁这样的奴籍按着规矩是不能随意出内城的,况且他昨日才刚刚逃了一次,今天就闹着要去外城,任谁都会觉得他是不是还有什么要逃跑的心思。
再说了,就算靖王殿下不往这一处想,就他这样的身份,哪儿就能去军营玩呢?
沈宁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合适,反应过来后忙就要改口,许景明却已经点了头:“行啊,也算是个去处……刚才在书院还说要带你去军营看看来着,正好一会儿就过去。”
沈宁还是觉得不太合适,许景明就笑:“哪儿来的那么多不合适了?——想不想去?”
沈宁犹犹豫豫地想了想,最终还是抵不过心里那份好奇,挺兴奋地点了点头。
“那得快些吃,去外城一来一回的,少说也得一个时辰了。”许景明说着吩咐人备了马,又回头跟他商量,“跟我骑马去好不好?马车太慢了,到那还不定什么时候了。”
沈宁就乖乖地点了头,低头吃净了自己碟子里的菜,又看着自己面前那壶梅子酒,不知道该怎么办。
旁的还好,这壶酒是殿下特意点的,真留在这儿不动就不太合适,现在一下子全都喝了……那怎么也是酒,两三口直接下去,醉了怎么办呢?
许景明不知道他心里在乱想些什么,只看见他在那看着那壶梅子酒皱着眉,还挺舍不得的样子。
“别看这个了,一会儿让小二另装两坛子带着,”许景明又端着自己那杯喝了一口,“去西郊大营里,那帮小崽子们肯定撺掇着要喝酒,我正好拿这个糊弄过去。”
靖王殿下带兵多年,现如今外城驻军里的大小将领几乎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也都跟着靖王殿下沙场征战出生入死过,提起来时语气带笑,格外熟稔。
是沈宁特别陌生的那种熟稔。
他的殿下从来就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沈宁其实也知道,靖王殿下又不是囿于南苑的人,当然会有自己的兄弟和挚友——这些都是他接触不到的,也不是他该接触的。
更不是他该为此胆大包天地吃味的。
沈宁不敢扫了靖王殿下的兴,自己努力压了压心里那股子别扭劲儿,忙前忙后地收拾了他和殿下之前在街上买的那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满满当当地抱了个满怀。
看着就像府里那只被他奶娘养大了的小狸奴,在厨房里叼了一大堆的小鱼干,屯粮似的,满足又安适。
许景明看得就跟被小猫软乎乎的偎着似的,心里越发柔软,只想上手揉两把小狸奴的小肚子和下巴。
沈宁又愣愣地被揉了两下,然后被牵着手出了岳江楼,在门口看到了一匹正在烦躁得转圈的马。
通体雪白,马鸣声清亮,沈宁虽然不懂马,也能看出来这匹马十分精壮,大概就是他曾经听过的那种可以冲锋陷阵的千里马。
那匹马原本还在别着缰绳使劲,见着许景明过来了也使性子似的不肯消停,只冲着他呵气。
“几天没出来跑了,闷坏了吧?”
许景明不以为杵,还抬手给它顺了顺额前的鬃毛,那马立时就像是被哄好了似的,温顺了不少,还亲昵地蹭着许景明的手心。
沈宁就在他身后站着,只觉得殿下的语气又是那种自己特别陌生的熟稔。
他就在殿下身后站着,可他好像都不如那匹马同殿下来得熟悉。
沈宁正在消化着自己心里不知道哪儿来的难过,手腕突然却被许景明握着搭到了这马的鬃毛上。
有点扎手。
有点吓人。
这匹马刚才还冲着他呵气来着。
沈宁怕得直往后缩,又被许景明从身后抱住:“别怕,它性子温顺着呢。”
仿佛是在证明许景明这句话似的,这匹马又略低了低头,在沈宁的手心里蹭了两下。
还是挺扎人,毕竟马的鬃毛也柔软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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