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算切身体会到深恶痛绝的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得美人儿这翩翩一笑,纵是下一刻将她押赴断头台,她也死得心甘。
她咽下口水,掰起手指头认真地数了又数:“月饷二两,加之杂银赏收,约莫二两五钱,刨去每月开销一两――都是吃喝方面的,紧一紧,五钱也能对付。这样算年底净余二十四两,那么……“
“那么,你约莫还要攒上九千九千九十多年,爷念你心诚,许还可以考虑考虑。”
美人儿凑近她耳旁嗅了一嗅,笑得更开心了:“不如,你将命抵押罢,那可值钱得多。”
她也没死,只是日日拖着伤躯给他劈柴打水浇园子,还要外出捕兔子捉野鸡给他打牙祭,美人笑吟吟倚着门框一边嗑瓜子一边颐指气使,却教人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山中的春色迷醉人眼,气候却也反复无常,尤其赶上倒春寒的时候,晌午前还是阳光明媚的,一眨眼,凛冽山风已夹挟着乌云滚过山脊,转瞬间已扑面而来。
她在林子里绕了好大一圈,也没将那只灰兔子赶进陷阱里。山里似乎连野兔都分外狡黠敏捷,两只矫健的后腿一跃,笔直擦过引发陷阱的机关,往一道飞奔而去。
她同这只灰毛兔子纠缠了一个上午,斗志连番受挫,便酝酿成满腔的怒火,一发狠,两只眼睛一颗心全系在兔子身上,脚下生风,追着兔子的方向奔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阵阵狂风大作,猛烈的风势将一人一兔卷进上一场暴雨摧滑形成的泥坑里。她重重压倒在兔子身上,只听一声惨嚎,爬起来一瞧,兔子已经两眼翻白吐出了长舌头。
倾盆大雨哗哗作响,她打个冷颤,揪起兔子的两只长耳朵用绳子打结,挂在腰间,然后尝试着在坑壁上寻摸着力点,攀附着艰难地往外爬。泥坑比她个头还深,而雨势太大,雨水哗哗浇灌在她脸上,眼睛睁不开,只能凭感觉往上寻摸攀附物,伸长胳膊在上头一阵乱抓,忽被一只有力的手掌一把抓住拽了上去。
她跪在地上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去,美人正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眸子里氲着一层薄怒。
他说:“呔,还以为你跑了呢!”
风太大,美人执掌的竹骨伞面早不知吹落到哪处去了,他扔了伞骨脱下外裳罩到她头顶,笑眯眯道:“哎呀,唯美貌与美食不可辜负也,快躲进来,莫要着凉。”
他说了这么莫名其妙一些话,她还没参透,就在一次追赶山鸡的途中愈跑愈远,等反应过来,早离了桃林小院的地界。
她自诩认路的本领不差,可不管怎么找也找不到回去的路途,将山间桃花林兜转个遍,那院落却仿佛从未出现过。
寻摸到半夜,精疲力竭之时一片火把打亮了脸庞,随后响起一个大喇喇的嗓门:“找到了,找到了,这边……“
她找机会回去过那片林子,可怎么也寻不到通去深处的那条羊肠小道。
桃花树下的院落,半倚门框笑得颠倒众生的男子,仿佛都只是她臆想的一场幻梦。
记忆中的脸庞已模糊不堪,忽而一日,她在街头又遇桃花色。
众使簇拥着那谪仙般的人登上华轿,她自食肆跳起急匆匆往上赶。
坐得太久,双腿麻痹不堪,扑到轿舆前摔了个狗啃泥。她爬起来拽衣袖擦擦脸,凑上去。
“公子,在下戚莫生,可还……”
没等她说完,轿中另一华服锦冠的俊美公子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眉头一皱。
“离公子几时结识过这般人物?”
他斜斜歪在雕花小棂窗一侧,托着脸瞅了她半晌,摇摇头。
“不曾相识。”
华服公子听罢再不犹豫,飞快扯下那面缀满翡翠流穗的湛蓝车帘,遮住了轿中人春水般多情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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