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元武十九年,七月初八清晨,徐府东院。

徐府坐落于淮水城西北角,后门面朝淮水,阳光照耀水面,顿显波光粼粼之景,水中多鱼鳖虾鳝,周边也大多是渔民。每逢捕鱼时节,常有江风夹带着鱼腥味吹过,混杂庄户烟囱上的寥寥白炊,铺满了人间香气。

西北角原是一处荒地,土壤贫瘠,躬耕播种颇为费劲,官府觉得鸡肋,便弃之不用了。

自打数十年前武安侯府搬迁过来,倾力开辟荒地,建造房屋,这才竖起了一栋栋民宅与商铺。房屋的地契也被徐府派发给了流离失所的民众,让其安居乐业。因此,周围百姓大多都对徐府心怀感激,遇事无不奋勇争先,为侯府排忧解难。

大越国律法允许爵位之家招募一定数量的兵丁,驻守一方平安。徐府也不例外,早年间在东院无用的空地处建了一座演武场,提供招兵演练和器械管藏,而今天,便是徐府招募兵丁,设立擂台比试之日。

淮水城中的青壮汉子都能以“进入徐府当兵”为荣。正好昨天刚过完七夕,演武场栅栏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妇人们以及为自己的心上人高声呐喊助威的少女们。

见到此情此景,尚未成婚的儿郎们也竭尽全力施为,表现得分外勇武。

招兵比试的规则并不复杂,只需要一个人站于擂台之上,禁受得住五人依次挑战,并且将五人逐个击败,便可以被招入徐府,充作护院兵;

败十人者,晋为府卫兵;

败十五人者,再晋为炬甲兵。

这“炬甲”二字乃是武安侯徐印雄当年嫡系部曲的称谓,是让上唐、北凉和西楚各国军部都要敬畏推崇的名字。自从徐将军告老辞官之后,炬甲兵便被兵部请旨解散,编入大越皇室的禁卫军之中,失去了当年的赫赫威名。

淮水城中炬甲兵选拔的初试,就是武安侯按照旧部的标准而制定的,或许这只是一个念想,又或是另作他用。

比试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裁判席上也端坐着两个人。

左边的是一位四十余岁的方脸汉子,浓眉阔口,气势雄浑。右边则是一个手持梅鹿竹折扇的清秀书生,生得眉目俊雅,可眼神中却包含沧桑之色,在这种热血沸腾的场合,倒显得好生奇怪。

二号擂台。

“第十四轮,吴尘守擂,赵巍攻擂。”

主持小厮照着名单宣读之后,赞许地看了身旁的吴尘一眼,便退步至擂台边缘。

擂台呈浑圆状,地上铺有灰玉石板,四周树立环形木桩,面积之大,足以容纳百人。

可是挑战者赵巍刚飞跳上擂台,要有所动作,便被吴尘一拳打断,一路猛攻,以狂烈的拳势逼至边缘。

这个叫作吴尘年轻人已经连续击败了十三名对手,是本次擂台赛最大的黑马,接下来他若能再战胜余下的两位攻擂者,本次招募的第一个炬甲兵之位便是他囊中之物了。

“长气战决,蓄势发力,刚猛突进,这小子既能使得如此纯熟精练,少说也有十年的底子。”裁判席上的方脸汉子微微点头,面露笑意。

一旁的书生用扇柄轻敲桌子,口齿清晰地说道:“吴尘,年十九,大竹村人,其父曾任百夫长,兵部因军功赐其真决,想来是传给了儿子,确实少年英才。”

砰——

赵巍最终还是顶不住疾风暴雨般的攻势,被吴尘一记直拳接后的肘击打中颊骨,摔落下台。

“吴尘胜!”

擂台四周的观众爆发出一阵阵欢呼与喝彩,毕竟每一位炬甲兵的诞生都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第十五轮,吴尘守擂,徐幸攻擂。”主持小厮刚说完话,又瞅了瞅申报名单上的“徐幸”二字,微感诧异。

话音刚落,台下人群中便跃上了一位年莫十六七岁的劲装少年。

少年的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显得颇为轻盈。

眉似远山不点绿,眼若星辰常灿烂,劲装少年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对手。

“怎么回事?老李!少爷咋上台了?”方脸汉子瞪直双眼,身体紧绷,差点喊了出来。

“咳咳……少爷总说呆在家中烦闷,缠着我带他出府观看招兵比试,却没料竟然偷偷申报了名字……”

书生用扇尖轻掩嘴唇,眼角余光瞄了瞄方脸汉子,见他火气未消,又理所当然道:“可定要重罚那个记名小厮!”

方脸汉子撇了撇嘴,“你这首恶呢?”

“此言差矣,李某乃是被少爷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啊。”

“少忽悠我,趁着还没交手,先把少爷接……”

“呐,吴尘已经动手了。”

清秀书生努了努嘴,抖开折扇轻轻扇动,望着场上快速冲锋的吴尘和一动不动的少年,有些担心道:“即使体力消耗再大,十四场的蓄势,长气战决也足以将对手的实力压制住三四成,不知少爷顶不顶得住……”

拳风已然扑面,视野中急剧放大的拳头掺杂着浓重的压迫感。

徐幸右脚微退半步,侧身一避,险而又险地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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