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倦云自己培育的莲花,用的是最普通的莲花种,只是在种子上掺了他做的药水,又以灵气充沛常年刺骨的冰池水养着,便长成了这个模样。

较之一般的莲花,这池白莲倒是没那么好看,甚至给人一种压抑的死气。

不过,这池白莲,却比那俗世间悦目的莲花活得长久。

沈倦云并没有养多少这种莲花,但上辈子,他可是从拜师看到死都没见这一池的莲花枯下去。

比寻常的凡人寿命都还长了许多。

只是不知,沈倦云养这么几朵长命莲花做什么,毕竟平时也没见他怎么观赏过这些花。

在冰池边站了许久,魏枕才转身又回了沈倦云的屋子门前。

不丑跟在他身后,见他在门口站了半天也不进去,又忍不住开了口,“少主,你在这里站着干嘛?外面多冷啊。”

魏枕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来,这才抬手敲了几下门。

屋里的沈倦云却并没有让他进去,只在里面说道:“你先去摘月台,我稍后便到。”

“是,师尊。”

魏枕知道,自从那晚强制为他抹了药之后,沈倦云就有些怕与他单独待在一个密闭空间了。

可这种事,也不能明说。

他答应过要忘记,那就应该绝口不提。他说要做个好徒弟,便乖乖守着那条界限,永远不要逾越。

沈倦云让他去摘月台,他便去。

只是,在去之前,仍是低声嘱咐了不丑一句:“待会儿你看看师尊有没有吃饭,吃得多还是少,之后找机会告诉我。”

不丑很是不解,却还是应了。

魏枕去了摘月台不久,沈倦云便赶了过去。

沈倦云依旧穿着回去时那身衣裳,单薄又陈旧,站在这摘月台高处,半边披散的青丝与衣袂随着瑟瑟寒风而飞扬。

意气风发,风华卓绝,却又……冷得要命!

魏枕微微蹙眉,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斗篷给他披上,“师尊,三九的天气多穿些。”

沈倦云盯着他的脸,没回答他,好在,也没有拒绝他的斗篷。

仔细地为他系好系带,又将帽子给他戴上,这才放心了些。

规规矩矩地往后退了几步,站得离他远远的,才问:“师尊,你要如何试炼?”

沈倦云就直挺挺站在那里,说道:“魏九夏,你不必因为亏欠这般待我。”

魏枕连忙说道:“我不是!”

沈倦云微微偏了偏头,看着他,“不是?可你做的这些,便已是越界。”

“可你没有拒绝。”

沈倦云垂眼,“像以前那般就好,记得找个时间将路费和赔我衣裳的钱补给我。”

魏枕一阵气闷,“你便只想着那一百两?”

“不然我该想着什么?想着我有个孽徒,我得找机会杀了他?”

魏枕顿时哽住。

沈倦云表面不在乎那件事,可心里总是接受不了的。

他那么骄傲,像只浑身散发着光点的金凤凰,眼看着马上就要一脚踏入九重天,却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徒弟直接拖进了地狱。

骄傲的金凤凰身上,就因他而有了污点。

沈倦云介意着,魏枕内疚着。

两个神仙般的人物,却被这一件事折磨着。

气氛沉寂许久,沈倦云道:“我不会杀你。”

魏枕当然知道沈倦云那句“想杀他”是气话,若是想让他死,前世今生,沈倦云有无数次可以将他亲手了解的机会,却都没有动手。

抛开这点不论,就前世他受的那么些伤,只要有一次,沈倦云对他放任不管,也能让他轻易走进鬼门关的了,可沈倦云每一次都千方百计救他。

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心中才更是愧疚。

他不懂沈倦云,总将他视作仇敌,总将他设想成十恶不赦为祸苍生的蛀虫,可沈倦云即便是入了魔,也从未做过祸害无辜的事,只是简简单单的,不与他站在同一阵线而已。

魏枕从前是糊涂的,可随着重生之后,用属于破魔仙尊的眼光来审视着仍是那人人敬畏的簌玉散仙时,便越发通透了。

却也正是这份通透,将从前他做的所有错事都一点一点呈现出来,让他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混账。

仅是为了那嘴上的道义,便做了那么多忘恩负义之事。

即便沈倦云当真是心性不坚,入了魔,成了上修界正道的敌人,那破魔仙尊的名号,也不该由他来担。

魏枕思索良多,抬眸看看沈倦云的脸色,说道:“师尊,是我错了。”

“你没错。”

错的,其实一直都是他自己。

他气的,也是他自己。

只是因为那夜的事被魏枕发现,又让魏枕掰着腿上了药,导致他的心乱了,总是忍不住朝魏枕发脾气。

但……魏枕让他多吃些、给他披斗篷、关心他的时候,他无疑是开心的。

他原本也以为,他与魏枕之前那点龌龊的勾勾缠,会像前世一样,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却没想到,这一次,非但让魏枕知道了,还得到了他那样暧昧的关心。

可他知道,这都是因为魏枕觉得亏欠他。

这些关心,是他偷来的,迟早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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