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天气逐渐回暖,南湾的坝子已开遍了油菜花,金灿灿的一片,而北湾地势较高,温度要稍低一些,油菜花绽放的并不多,一簇一团,零星散落在山间,响水河两岸的桃花、李花相继盛开,红的、白的、粉的,这些颜色就像调色板的涂料,把朱家湾的春天点缀得异常绚丽。

小姨和马德华“私奔”那天,妇女主任张丽萍急匆匆的跑到朱正苗家里。“朱书记,朱书记,大事不妙了......”

朱正苗正在院里浇花,见张丽萍一路跌跌撞撞的跑来,她头发也没扎,脸也没洗,模样慌慌张张,像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张主任,你平时都收拾得有模有样,今天是咋回事,无精打采的,不像个干部样!”

张丽萍喘气道:“朱...朱书记,不好了,你家媳妇儿和马德华跑了!”

朱正苗没听懂:“跑了?跑哪儿去了?”

张丽萍跺脚道:“广东!据说是趁着昨天晚上跑的,现在全村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朱正苗感觉一道晴天霹雳朝他打了过来。“马德华这王八蛋!竟敢在骑在我家头上窝屎窝尿,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张丽萍叹气道:“人都跑了,咋收拾?”

朱正苗咬牙切齿道:“跑得脱和尚跑不脱庙,你去把朱一毛给我喊来,我们去马家要人!”

张丽萍战战兢兢道:“嗳,支书,你不会责怪我这个媒人吧?”

朱正苗瞅了她一眼。“怪你作甚,要怪就怪上门说亲的朱全贵,现在想来,他真不是个东西!还有那朱秋兰,也不是什么好蹄子!”

朱正苗带人到我们大院时,我和文娟正在门前刷牙。朱正苗来势汹汹,像是要吃人,吓得我赶紧把文娟抱进屋。

“马老幺,你给我滚出来!”

马老叔无精打采的从屋里走了出来。“朱书记,你...你找我啥事?”

朱正苗凶巴巴道:“我看你继续装!赶紧把你那个狗崽子交出来,我要打断他的狗腿!”

马老叔作了个揖。“我冤枉啊!我那不孝的东西是夜里跑的,我真是一点都不知情!”

朱一毛上前一脚把马老叔踢翻在地。“不知情!我看全是你这老东西教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朱正苗带来的一帮人不分青红皂白,把马老叔狠狠捶了一顿,打得他鼻血流了一地。就这样还不解气,他们还把马德华带回来的彩电、影碟机全都搜出来砸烂。还好幺外公朱全贵带着北湾的人过来,大家劝说了好久,才阻止了这场闹剧。

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朱绍武。因为他的腿伤还没完全好,朱正苗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他。可就在朱正苗和老伴朱祥珍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朱绍武还是听见了。得知小姨被马德华拐跑,朱绍武气得从床上翻了下来,“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用手狠狠地捶着地,又发了疯似的用头去磕,直到头破血流。他嘴里不停地咒骂着马德华,骂着骂着,又想起了小姨,竟然一下又哭了出来。朱正苗听见屋里的响声,连忙冲了进去。看到朱绍武血淋淋的模样,朱正苗心痛不已。

朱绍武在我们村里一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汉子”。可小姨的离开摧毁了他的形象。他咽不下这口气,这件事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都是奇耻大辱,或许有人能忍受,但他朱绍武忍不了,他受不了这种憋屈!没过几天,我在村里再也没见过他。后来听说他去了广东。走之前,他还在村口大吼了一声:“马德华你个龟儿子,老子不弄死你就不姓朱!”

一年之计在于春,又到了农忙季节。朱绍武去往广东后,村里人很少再讨论这件事,毕竟这类“花边新闻”打发无聊的时间还可以,但填不饱肚子,庄稼人还是得老老实实的种地。

朱绍武走后,朱正苗彻底焉了气,再也没了往日的神气。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另外一场改革正在袭来。一九九二年三月,开源县按照全市的统一部署,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机构/改革,25个区乡、260个村被拆并为20个乡镇、152个村(社区)。朱家湾和隔壁的小湾村合并,组成新的朱家湾村。谁也没想到,在这次体制改革中,朱家湾最大的赢家竟然是我的幺外公。

事情还得机构改革前一个月说起,村委会传达了改革精神后,南湾的队长朱一毛隐约感到不安。早些年就听说他人如其名,为人贪婪,凡是乡里拨到生产队上的款项,他都会“雁过拔毛”。别看他是个小小的队长,可这些年比支书还过得滋润,整天小酒喝着、小曲听着、小灶吃着,养得肥头大耳,像个弥勒佛。听说要和隔壁的小湾村合并,朱一毛紧张了,他怕以后当不上队长,于是以虚假列支的方式把生产队上的集体资金套取了出来,揣进了自己的腰包。干完这事后,朱一毛知道这是侵占集体资产,还是有些后怕,就给他二叔朱正苗塞了个红包,盘算着要是他继续当支书,这事就没人追究。

然而,让朱一毛没想到的是,乡纪委派出检查组到各村检查历年账目,很快发现了南湾的账目存在严重问题。抽丝剥茧之下,发现了朱一毛的问题,并“连萝卜带茎”扯出了朱正苗。一开始,朱正苗还“死鸭子嘴壳硬”,想法设法的抵赖。奈何朱一毛心虚,不仅承认了自己的问题,还把朱正苗的其它问题捅了出来,加上朱正苗带人去打砸马老叔一家造成了恶劣影响,所以引起了乡党委的高度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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