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严随手指着一捆钞票:“随便坐,别客气。”说罢关上室门。吕湘英看着那些钞票,满腹疑问。

“这些钱是?”

“一年前,我们搞到一辆还能开的运钞车,里面有几箱钞票。当时我们就想,这一辈子都让钱给耍了个透,现在这钱已经是毫无用处的废纸,坐着解恨,就取了来当椅子。”吕湘英听他一说,不禁哑然失笑。

“难道不是吗?”老严也笑了,“要换作以前,你让别人在这些钱和一辆运钞车之间作选择,傻逼也会挑钱。可是现在这世道,钱顶个鸟用。”他摇着头,“只是等把车子开坏了,我仍没把这些钱坐烂。”

吕湘英颇为认同:“有些东西的价值是人为虚构出来。”

“不是有些东西,”老严摆着手,“就仅仅是钱。尽管这世道之下很多东西的价值都变了,但不管怎么变,它都保持着最基本的价值。比方说一块烂板砖,即便我不能再拿它盖房子,我起码还能抓起来砸敌人的脑袋又比方说一根树枝,我还能拿它生火。唯独这钱是一点儿利用价值都没有。当柴烧吧,那油墨味差点没把我熏死当手纸用吧,操他妈的还把我屁眼痒上半天。”

他边说边笑,边引吕湘英往钞票上坐。“就算我现在把它当椅子坐,也不能说我非坐它不可。我把好端端的椅子放一边不坐,就是为了坐着这该死的钞票解恨。”

吕湘英笑着反问:“那解恨不就是它的利用价值吗?”

老严顿时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你这么一说,又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哈哈,你这人有点意思。”说着,他也缓缓坐在钞票上,举止十分谨慎,显然是怕触动了伤口。

“对了,你昏迷了几天,现在感觉怎样?”

“感觉不错。”吕湘英耸了耸肩,“就是伤口还疼。”

“你害我输了三瓶可乐,你知道吗?”老严咧嘴笑着,灿烂的笑容中,上颚一排牙齿如同倒转的“凹”字,中间缺了两颗门牙。

他在巨鼠一役中被鼠尾击中面门时,吕湘英正于鼠首位置,故对他这两颗不翼而飞的门牙毫不知情,只以为是他那悍妻把他收拾了一顿。“你的生活好像很不容易啊。”吕湘英意味深长地说。

“是啊。”老严回以同样的语气,“三瓶可乐可不好找。我还想让我的孩子尝一下可乐的味道。”

吕湘英知道他会错意,便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我听那高个儿说过,你们以可乐做注,赌我是死是活。那都是些过期的可乐吧?”

“别说可乐是过期的,就连保质期这种概念,也早就过期了。”老严笑着说,“洪旭那家伙没有跟你说吗?我们无论找到什么能吃的东西,只要还勉强能看出是什么,都会往嘴里送。”

“洪旭?”

“啊!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老严恍然地说,“就是你说的高个儿,是我的妻弟。”

“没有。”吕湘英摇了摇头,“但我今天醒来时,你那位气质有点特殊的朋友曾给我端来一碗糊状物,说是能吃的。”

“气质有点特殊的朋友?”老严想了一下,立即哈哈大笑。“你是说邵云天那娘们?”

“是的。”吕湘英也笑了。

“亏你想得出气质有点特殊这样的形容。”老严几乎笑岔了气,“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娘们确实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温柔体贴的家伙。在你昏迷的时候,他死活要抢着照顾你,我猜”他不怀好意地看着吕湘英,“他已经看上你了。”

吕湘英几经辛苦才勉强把全身的鸡皮疙瘩压回去:“他不是关键,关键是那盘糊状物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蛋白质还算丰富,”老严说,“但如果我告诉你,那是把蟑螂的尾囊熬烂的浆,你还会吃吗?”吕湘英脸色突然发青,舌头僵着说不出话。老严见他神色,突然放声大笑:“放心,那自然不是。蟑螂那东西基因也被污染了,谁吃谁倒霉。”

“污染了?是谁污染的?为什么污染?”吕湘英问。

“你他妈一连串问题,叫我怎么回答你?”老严摸着自己的光头,沉吟了片刻,“这样说吧。不止是蟑螂,还有他妈大部分动植物,不管你以前是觉得能吃还是不能吃的,现在统统都不能吃了,就是因为基因被篡改成对人体有害,我们就称之为基因污染。这个污染的源头就是来自傀儡,他们就是想让我们找不着吃的。而目前暂时没被污染的,就只有水族,比方说鱼呀,虾呀什么的。但是我们没人敢接近江边海边,因为那是傀儡重点把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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