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赌鬼呢?”妮可恨得咬牙切齿。
“不知道。”阿姨十分同情地看了艾米莉一眼,又开始埋头洒扫。
天啦!艾米莉仰天长叹,泪水就像一群群投火的飞蛾,乱纷纷地扑了一脸,一片狼藉。她死死地抓住门框,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她只觉得浑身乏力,四肢发软,眼前一黑,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眼看着没有了呼吸。
艾米莉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昏绝过去,幸亏两个小厮赶到,把她救了回去。回到家里,艾米莉越想越气,提笔给漕帅赵琪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夹七来八,把赵琪骂得狗血淋头。怪只怪自己所托非人,害了妲姐妮可。
懊恼归懊恼,愤怒归愤怒。可生意还得做,日子还在继续。有一天中午,艾米莉正托腮想着姐姐妮可。佟掌柜拿着一份拍卖公告,敲开门,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大喊:“女主啊!好消息,好消息!皇庄要在九月二十五日竟价拍卖,价高者得。”看佟掌柜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像半夜里起来尿尿,白捡了一个金元宝。
艾米莉拿起公告,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拍卖的正是皇庄,辖有农庄十七座,土地四千九百多公顷,山林树木二千多公顷,竹一千多公顷,房屋四百多幢,佃农七千多户。
公告上说价高者得,也就是说皇庄没有底价,出价最高的就是赢家。最高也无法定论,可以是一万两,也可以是一千万两。在整个傲来国,真正能够买得起皇庄的,恐怕只有那么几家。
皇庄一直是李皇亲家的祖产,原名绿庄,直到后来姐姐嫁给了皇帝,才去了绿字,加上了皇字。李皇亲靠着姐姐和皇上的荫庇,巧取豪夺,欺男霸女,资产越攒越大,富可敌国。
只是近些日子,李皇亲的姐姐由于年老色衰,在皇帝面前失宠,少了皇上这根擎天柱,再加上自己经营不善,投资失当,亏了不少。最要命的是,他钻进了艾米莉早已设好的圈套,被裕丰钱庄和粮农们苦苦相逼,这才在官府的监督之下,忍痛剜肉补疮,把皇庄卖了还债。
艾米莉仔细盘算了一下,在傲来国,真正出得起价钱的,且真正有实力买得起皇庄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聚德轩商行的大老板毛德雨,一个是仙客来货栈的谷老板谷正喜,还有一个大家不用猜,就是国贸商行的艾米莉了。
毛德雨的聚德轩连带经营赌场,家大业大,博彩业做得风生水起,听说与御林军统领胡得一胡大帅有些瓜葛。谷正喜的仙客来呢?色情是他的主业,名下的妓寮、艳窟不计其数。其他的都是幌子,把黑钱洗白的地方。谷正喜的来头更大,其兄是内阁首辅大臣谷正元。
要想顺利拿下皇庄,就得和毛德雨和谷正喜交手,乃至近身肉搏。而聚德轩和仙客来都是知名的大商行,财大气粗,资金雄厚。更何况他们背后都有后台,一个是御林军统领,一个是内阁首辅大臣,都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一跺脚,地球也要抖三抖的厉害人物。
算起来,离九月二十五日的竟拍日,只有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了。留给艾米莉筹划的空间,已经不多。而要赶在一个半月的时间之内,制定出详细的规划,并加以实施,战胜对手,除了有聪明的头脑,还得有过人的胆识。否则,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首先,怎么战胜对手?从何处下手?就是艾米莉要及时解决、勇敢面对的问题。这就好比文章的破题,或者,写诗时的诗眼。文章破了题,写诗找到了诗眼,接下来的一切就会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艾米莉绞尽脑汁苦想了几天,蓦地,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绝佳的主意就像一道闪电,腾空而起,一下子照亮了她的心灵。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譬如:羡慕,嫉妒,仇恨,猜忌。只有抓住了人性的弱点,并加以分化,利用,才能战胜对手,赢得未来。艾米莉考虑再三,把目标对准了谷正喜的妓寮绮云坊。
所谓妓寮,就是初级、普通一点的妓院。嫖客都是些贩夫走卒,腰包里的银子也很少,只能放一炮就走。可妓寮也有妓寮的好处,一是成本低,顾客流量大二是回头客多,银子来得快三是对从者业要求不高,无论是嫖的还是卖的,都可以就地取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谷正喜最赚钱、最红火的妓寮是绮云坊。绮云坊十分隐秘,座落在一条小巷子里面,每天宾客盈门,络绎不绝,从傍晚一直营业到第二天早上。接客的一般都是些刚出道的雏儿,相貌不美也不丑,身材不好也不差,可不知怎么的,绮云坊一直生意兴隆,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有一天晚上,十一、二点钟左右,绮云坊正在营业。突然冲进来一队御林军,约摸十七、八个,个个盔甲鲜明,簪缨齐整,握在手里的刀枪闪耀出一道道寒光。领头的一个拈了拈胡子,声音朗朗地说:“奉御林军统领胡大帅将令,扫黄打黑,查禁绮云坊,将士们,给我砸,给我搜!”
将士们一拥而上,不由分说,逐房逐屋,将嫖客和卖春女都抓了起来,押进大厅,赤条条地站成了两排,一个个都吓得战战兢兢,面如土色。
这还了得,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绮云坊的老鸨闻讯,带着一大帮打手赶了过来,双方剑拔弩张。老鸨双手叉腰,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瞎了狗眼,敢在这里撒野,你知道老娘的后台是谁吗?滚!”老鸨扬了扬手上的花手绢,满脸不屑。
领头的胡子兵也火了,重重地一跺脚,气势汹汹地大喊:“老子不管你是谁?后台有多硬,老子只认得御林军胡大帅的将令,打的就是你这个老妖婆,这个吃人饭、干猪事的货。”
胡子兵一把揪住老鸨的头发,左右开弓,连搧了五、六个耳光。老鸨开始还硬挺着,后来实在撑不住了。涂脂抺粉的脸上,立刻隆起了一条条血指印,粉渣渣掉了一脖子。
御林军和打手们对阵,打得不可开交,乒乓之声不绝。有打折了手的,有脑袋开了瓢的,有鼻子揍歪了的,有眼睛打瞎了的,一个个血流如注,哭爹叫娘。反倒是御林军训练有素,受伤的极少。胡子兵一挥手,士兵整队,扬长而去。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紧接着,毛德雨名下的赌场金骰子,也遭到了查禁和血洗。领头的是九门提督和郡守何得草。他们都是首辅大臣的亲信。兵丁们见人就打,见钱就抢,见女荷官就亲、就抱。把赌客撵得干干净净,场子砸得一塌糊塗。
这样一来,御林军统领就和内阁首辅大臣结下了很深、很深的梁子。他们互相参奏,彼此攻讦。一个手握兵权,一个统率百官,都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谁也不可能服软认输。
九月二十五是个好日子,秋高气爽,稻菽飘香,天蓝得就像一块巨大的玛瑙,纯净得没有半点杂质。艾米莉带着僮仆们进场的时候,场子里已经人头攒动,坐无虚席。
好在艾米莉早派人占了位,一行人在第五排的中间位置坐了下来。座位不靠前,也不靠后,正好可以总揽全局。拍卖会的会场原先是一座教堂,有穹顶,有飘窗,有西式雕塑,充满了欧式建筑的风味。
公证员和拍卖官早就到了,一个个正襟危坐,或埋头翻阅桌子上的资料,或交头接耳,或抽烟喝茶。看样子,拍卖官和公证员年纪都不小了,秃的秃顶,白头的白头,彼此也都很熟悉,一副踌躇满志、老谋深算的样子。
李皇亲进场的时候,场内的气氛达到了高潮,全体拍卖官和公证员都站了起来,点头致意,鼓掌欢迎。那情形,根本就不像资产拍卖会,倒像是出席一场盛大的晚宴。也难怪,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亲就是皇亲。
坐在最显要的位置,李皇亲明显的,有些局促不安,左顾右盼,且心事沉沉。艾米莉知道:他是在等聚德轩和仙客来,在等毛德雨和谷正喜,在等他生命中,最后的两根救命稻草。艾米莉暗暗有些好笑。
拍卖会开拍之前的五分钟,聚德轩和仙客来的人都来了。不过,毛德雨和谷正喜都没来,来的是全权代表。这些日子以来,聚德轩和仙客来狗咬狗,一嘴毛,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兴趣参加拍卖会?来了人,就是对李皇亲有个交代。看来,一切都在艾米莉的掌控之中。
拍卖马上就要开始了,艾米莉的心又悬了起来。秃头发的拍卖官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照本宣科地读完了拍卖公告,公证员也宣完誓。拍卖官一敲法棰,拍卖会正式开始。拍卖的标的是皇庄内的全部资产,打包拍卖。这样一来,就把一些实力不济的小公司全部关在门外。
场上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些有心参与的小公司,不满拍卖官的打包二字,愤而起身,纷纷离席,座位立刻空出了一大半。不过,又有一些人补充进来。艾米莉看了看,都是些拿着白条子来讨债的粮农。
第一个举牌的是德聚轩,出价白银五千两第二个举牌的是仙客来,出价白银一万两德聚轩和仙客来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就好比白素贞和法海斗法。你一万五,我二万你二万,我二万五以五千两为基数,步步紧逼,一路攀升,把价格拍到了白银五万两之巨。
看到德聚轩和仙客来斗法,李皇亲乐得眉开眼笑。两大财阀再这么比下去,不消几个回合,把价格抬升到二十万两的高位,他的目的就已经完全达到。他早就请人评估过了,皇庄也就值这个数,多也多不了多少。
拍卖在五万两上面卡了壳,只有李皇亲预估数的四分之一。李皇亲的心紧张起来,一双热眼不由得东张西望。他多么希望有个人接盘,把拍卖再继续下去,抬升到二十万两的高位。可场上鸦雀无声,看样子,根本不会有奇迹出现。
冷了二分钟的场,拍卖官在五万两上面叫了两次,满头虚汗,面白如纸。关键时刻,艾米莉举起了木牌,要了六万两。场上一片哗然,李皇亲眼巴巴地看了过来。看到艾米莉,他不知是感激?还是惶惑?
紧接着,德聚轩和仙客来也紧紧地咬了上来,德聚轩要了六万五,仙客来要了七万两。李皇亲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高度紧张的心又恢复了常态。看来,天无绝人之路,上帝无处不在。
艾米莉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又举牌要了八万两。按照艾米莉的精确估计,如果没出事,德聚轩和仙客来都有能力吃进皇庄,价位在十八万两至二十二万两白银之间。出事之后,双方都流了血,死了人,给死者作了巨额赔偿,再加上伤者和营业上的损失,七七八八,德聚轩的承受能力应该在十万两到十二万两白银之间。仙客来的承受能力更小,在九万两到十一万两白银的范围。
果不其然,当艾米莉举牌要了十万两之后,德聚轩和仙客来的全权代表都高度紧张起来,一个个坐立不安,汗出如浆。德聚轩勉强加了五千两,举牌要了十万五千两。仙客来见势不妙,则干脆弃权,缴械投降。
关键时刻,艾米莉又乘胜追击,果断举牌要了十一万两。德聚轩的全权代表见大势已去,已超出了自己的权限,最后的一举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只得悻悻地弃牌退出,满脸沮丧。
一时里,全场默然,静得能听见艾米莉剧烈的心跳。拍卖官环顾了一下四周,重重地一敲法棰,声音朗朗地说:“十一万两一次,十一万两二次,十一万两…”欲知艾米莉能否得手?究竟用多少两银子拍下皇庄?交易能否成功?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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