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取笑,我微愠,蹙眉,别过眼不再看他。
听着他唤我凤儿,竟是那般的熟悉与自然,仿佛他早已唤过成千上万遍,每一声低喃,都蕴含了万千的情意在当中。
本欲沦陷在他的柔情中,只一瞬间,原先的记忆回到脑海,我猛然惊醒,一把推开他。
冷瞪着他,面上结了一层冰霜,“还想再戏弄我一次吗?”
他愕然看着我,有些不解我为何突然将他推开,但见我之后的手语,幡然醒悟。
“原来你还记着上回的事。”说着,他理了理衣裳,又靠回车窗边,双手抱胸目视着我。俊脸上依是那副云淡风清的浅笑。
旧事被提及,我心中一阵恼怒,尤其是见他如此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而他脸上的笑容,更似在嘲笑着我。
“我这个人向来记仇。”
他耸耸肩,不再说什么,这时,前面车夫的声音传至,道是已达上阳宫门。我斜睨视他一眼,率自先行下了马车。
他尾随我身后,直至上阳宫殿前。蓦地,他一把拉住我,我疑惑的回头,只见他从身上拿出一只翡翠玉簪,笑意吟吟的为我戴上。
末了,他点点头,伏身在我耳边低语道,“配上这只玉簪,我的凤儿更是美得无人能及了。”
拧眉狐惑的看着他,此举颇为可疑,只见自我俩身边过的人,脸上噙着暧昧不清的笑容。
转首,顿时迎上一双锐利的目,只见凤桀高坐正殿之上,紧紧的盯着我。
小太监高唱道:“俊王爷到,俊王妃到。”
我转首,顿时迎上一双锐利的目,只见凤桀高坐在正殿之上,紧紧的盯着我,一抹复杂难明的神色一闪即逝,只是一瞬,他便移开了视线。
练君毅执起我的手,走上殿。朗声道,“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坐在凤桀身边雍容华贵的妇人,便是孝慈和靖康仁太后。
心中略略算着,我已有六年不曾见过她了,如今再见,她与印象中并无太大的改变,虽年过四十,但其风韵尚存,一点也不难看出她当年是如何倾人城国的天姿。
她望着我浅笑,虽是在笑,但和蔼祥和的面容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冷肃和威严。
“是若凤吗?六年不见,是愈发楚楚动人了。”她说道,清洌的嗓音传遍全场。随之又转首向凤桀道,“这丫头自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那时候哀家看着就觉着她将来长大,必定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放眼后宫六苑,还真找不出一个能与若凤姿色相当的妃子。”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顿时落在我身上,包括凤桀身边的皇后温羡琳,她面上的神色倏地变得难看之极。
凤桀不置一言,只是轻轻颔首。
我抿紧嘴角,心知太后之言,多半是故意气温羡琳罢了。太后和皇后意见不合,内廷上下几是无人不知的,无人不晓的。
忆及三年前,太后曾提出让轻寒姐姐入宫为妃,我思忖着,当中原因之一,应是为了抑制皇后吧。
“哀家一回来就听闻若凤已经成了婚……”话戛然止住,她脸上的神情不变,而将眼光移至练君毅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末了,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俊王年轻有为,丰神俊朗,与若凤真真是一对璧人,皇上眼光不错。”
“皇上素来疼爱安姑娘,如若不是因为安姑娘天生哑疾,说不准皇上还会将她封为后呢。”娇美高贵的脸上,扬着轻淡而端庄的笑容,然而,凉凉的语气中却夹杂了冷嘲热讽。
刹时,气氛变得尴尬不已,殿下的人一时间仿似屏住了呼吸,静观着这场婆媳之战。
我看了看太后,又看看温羡琳,微微福下身,轻缓比划手语道,“皇上对若凤的疼宠,若凤心中自是明镜,亦不敢相忘。尤其是,皇上为国事操劳之余,还因若凤的终身大事费神,更让若凤感激涕零。嫁入王府后,若凤不敢忘记皇上的嘱咐,为王爷打理府中大小内外之事。”
话末,我微侧首看向练君毅,见他正含笑望着我,其眸中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柔情划过,我怔了怔,随即敛下眼帘,心忖,定是我看错了。
太后点了点头,道,“既已身为人妻,便要谨遵柔顺之德,贤慧之道,唯忌不能容人。若凤知识大体,进退得宜,定然能与俊王珠连璧合。”此话,看似对我说,但事实上,却是对温羡琳说,明里暗里指她心胸狭隘,不能容人。
我是不愿被人拿来当箭靶的,更不愿无端卷入这场“家庭风波”当中,尤其是这样的场合,许多双眼睛都在看着。
于是,在温羡琳开口之前,率先语道,“若凤谨记太后训言。”
得了凤桀的默许,便拉着练君毅入席。
现场气氛渐缓和了些许,我不经意抬首之间,正巧对上太后看向我的眼光,不由地,心头微微一怔。
那眼神,深沉莫测得有些骇人。
“想不到我们挺有默契的。”
闻声,我收回了视线,转向练君毅,见他执起壶,斟了两杯清酒,将其中一杯递到我面前。看着我时,戏谑一笑。
我自是知了他语中的意思,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的接过清酒,轻抿一口,因不喜那浓洌的味道,便置下了。
“演戏当然要演全套。”事实上,凤桀并不见得会相信我与他真能如此相敬如宾,只是,到底他是皇上,该给的面子是要给的。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皇上似乎对你挺上心的。”
冷不防的一句话,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抬头瞥见他眼中的煞有其事的认真,不禁微愕。
他……他的样子告诉我,他是在吃醋。
吃醋?可能吗?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定是我误会了,他怎会为我吃醋。
“你笑什么?”他微侧头,满脸疑惑的看着我。
“能得皇上青睐,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若如你所说皇上真真对我上心,难道我不该开心吗?”
蓦地,我的注意力被一道绛紫色的身影吸引了去,于是,便没有留意他脸上瞬间僵硬的笑容,和眼底的阴深。
来人便是端王妃,只见其一袭绣梨花长裙,身系乳白色丝质腰带,长裙迤地,颇显高贵优雅。
她落坐于我身侧的位置,目光与我有一刹那的相交,她朝我浅笑颔首,转即移开视线,落在练君毅身上,眼中似浮起一丝异样。
我疑惑的转过头看他,见他自顾自的饮酒,仿佛察觉不到端王妃的注视。
本来还在想,那晚在大宅里,也不知端王妃是否已经知道偷听她说话的人是我。现下看她的神情如常,并无不妥,看来是还不知情的。
正在低吟沉思之际,忽闻身旁传来恭谨而有礼的声音,抬首一看,是凤桀身边的掌侍太监宣公公。“王妃,圣上有请。”
闻言,我不解的抬头望殿上主位,见其位不知何时已空空如也。凤桀的习性如此,这样的宴会,他通常会早早离席,此时大殿之上,只余下太后、皇后与众妃高位在欣赏歌舞。
我看了一眼练君毅,此时他正与身旁的某位大臣谈天,并没有注意到我,于是朝宣公公微颔首,起身,悄然离开席位。
月朗星稀的天际,清朗的月光倾洒下淡淡的光晕,为庄严的宫阙笼上一层飘渺的薄纱。
夜风微凉,舞动衣袂,散落在肩后的青丝划开了优美的弧度,迎着风飞扬,轻轻掠过脸庞。
自上阳宫出来,宣公公引着我一路到御书房。
淡黄的灯光自半启的窗流泄,窗户上,映着一个颀长的身影,随着烛火游曳而微微晃动。
宣公公的脚步至门口便停下了,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皇上,三小姐来了。”
里面传来低沉的嗓音:“让她进来。”闻言,宣公公转向我,用眼神示意我独自进去,我点点头,回以一笑致谢。
推开虚掩的门,跨过了门槛,便见一抹明黄的身影背对着我立于案台前,低着头,仿似很专注的看着什么。
听到我的脚步声,凤桀转过头来,对我笑笑道。“凤儿,快点过来看看这幅烟霞图。”
我依言走到他案台边,瞥了一眼铺展在台上的画轴,见其气势浑雄自若,落笔轻霭,烟波浩淼,气象万千。画的形式,由点、线、面、色沟染,勾勒出其脱尘不俗的意境。
“这幅画是南疆使者进献于朕的,你看如何?”笑意盈满了他的脸,我心中略为疑惑,特地叫我来,就为看画?
“好。”我答得简单冷淡,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兴致,他转过头,继续观赏着画卷。
“既然你也说好,那朕将这画赐与你,如何?”说话时,他微抬了一下眼皮,嘴角含着别有深意的微笑。
“好,不代表会喜欢。”正如,喜欢不一定能得到,得到的,不一定会珍惜,珍惜的,不见得会永久。世间之事往往如此。“皇上深知若凤的个性,也该知若凤没办法接受皇上的赏赐。”
凤桀挑了挑好看的眉,缓缓绕至了案台的那一边,道,“朕想将最好的东西给你们,但似乎每次都是朕自作聪明了。”他话语稍停,待坐定,又道,“轻寒如此,忆寒如此,言儿如此,你亦如此。朕当真是不知你们的心思了。
他的眉梢染着一丝无奈与叹息,我却不以为然。
“有道是女人心,海底针。皇上拥有三千佳丽,又何曾一一了解她们的想法了。”我素来知道在后宫之中,皇后温羡琳与华嫔凌霜华自成两派,明争暗斗,凤桀何等聪明,只要她们不太离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她们去了。
只因着这两家,娘家背后的势力相当,相互牵制着。
而偏偏在我们四个的婚事上,他如此执持。此番用心,分明就是借此分削四方尊者的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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