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怎么认识我?
是了,方才我比划着手,他定是因为这样,猜测到我的身份。
回走到桌案边,执笔,挥洒写下:“来者是客,如果你喜欢待在这里,你就待吧,恕我失陪。”
搁下笔,我看也不看他一眼,翩然转身,款款离去。
“安若凤……”
行至远处,我似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从画楼里传出来,夹含一丝我所熟悉的无奈。
心头一紧,脚步顿住了,是想要确认那声音,但……除却风过的声音,哪来什么叹息声?
带着一丝疑惑,我回过头去看那个陌生的俊美男子,见他面上并无任何异样,心中的惑色顿时消散。
兴许,只是我的错觉吧。
远远见画瑶望我的方向跑来,气喘嘘嘘的,上气不接下气。
“三小姐,见到俊王了吗?”画瑶看着我,一脸探询的意味。
俊王?我迷惑不解的望着她,为何无端端的问我见没见到俊王?
正要嗔斥画瑶时,脑中划过一记闪念,恍然大悟。俊王?陌生男子?
原来,他就是俊王练君毅。
“三小姐?”
看了眼画瑶,她似乎比我还紧张这门婚事,或者说,她比我还紧张有关练君毅的一切。
画瑶接到我审视的眼神,神情不甚自在的躲开我的目光,如此,更显得她心虚。
“如果你说的是他的话。”侧身,指向画楼里迎风矗立的玄衣男子,见他正巧转向我的方向,四目不经意的相交,我忙移开视线,转向画瑶。“那么我见到了。”
画瑶顺着我指的方向抬眸望去,我却不再看她,迳直与她错身而过。
“小姐觉得他怎么样?”画瑶尾随着我身后,自顾自的说着,“是不是觉得他英俊倜傥,气魄不凡?撇开他王爷的身份不说,端看他生得这般俊俏,也知道为何那么多女子心仪于他了。”
真是个花痴!我脸色很是难看的瞪了她一眼。
“如果你喜欢他,那我把你许给他吧。”
画瑶吐吐舌,小声咕哝,“其实俊王爷也挺好的,如果小姐能够和王爷做一对神仙眷侣也不错啊。”
闻言,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眼底一闪即逝过一抹伤痛。
神仙眷侣?我从不奢望,尤其对方是练君毅。我们做不了,也不可能做“神仙眷侣”
“三小姐?”画瑶唤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
“瑶儿,我和他永远做不了神仙眷侣。”我说得很无奈,也很戚哀。
画瑶愣住,半晌无声,只是怔怔的看着我,眼中满是震惊。
我心底,欠了秋聿枫一份情。
“三小姐,清音馆的羽丞姑娘派人来请你赶快过去一趟。”允铮匆匆跑来,面带异色的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做了几个手势:“我知道了,你去备轿。”末了,便转向画瑶,淡淡看了她一眼,复而将视线移至画楼上的玄色身影。“你去招呼俊王,把我的意思转达给他。”
话罢,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
清音馆是京城里的一间医馆,这里的大夫医术精湛,又是数代传下来的老字号,故此,清音馆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
羽丞是清音馆现任馆主,她的医术了得,又禀性纯良,对待病人比对待自己还要好,因此城中许多人都知道羽丞的清音馆。
表面上,羽丞是清音馆的馆主,但事实上她却是我的侍婢,和画瑶一样。
而我本身,亦是精通药石之人,偶尔闲来无事,便会到清音馆帮帮忙。
羽丞虽然知道我医术在她之上,但她亦知,我是从来轻易不出手的。
才踏过玄关,清颜便急急的拉着我往内室去,“若凤小姐,你总算是来了,我家小姐在等你呢。”
我满是疑惑的看着清颜,究竟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让向来镇静的清颜这么慌乱?
没有时间问,我也就任着她拉我入内室。
入了内室,见羽丞坐于床边,清颜伫立一旁。床上躺着一个身着藏青色袍子的男人,我走近来看,见那男子容貌俊朗,只是眼眸紧闭,唇瓣发紫,面色泛青,眉宇间透着诡异的黑气。
羽丞为他把着脉象,眉头紧蹙。
见我到来,她忙不迭站身,道:“今天早上若容见他晕倒在清音馆前,便将他扶进来,看他的样子,像是中了毒。”
其实羽丞不说,我也猜到他是中毒。这中毒之事并不鲜见,只是看其样子,便知了他中的毒并非一般。
我走到圆桌边坐下,斟了一杯茶轻泯一口,神情漫不经心的比手势,“你这么急急的叫我来,就是告诉我,这个陌生男人中了毒?”
羽丞听完我说,并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眼清颜,清颜便无声的退出房间。
待房中只剩我与她,她便拉起我的手,走到床边。我迷惑不解的看着她,却见她将男子的右边衣袖卷起,露出古铜色的手臂和手臂上的盘龙刺青。
我心头一震,瞳孔不禁放大了一倍,定定的看着那男子手上的盘龙刺青,确定那是暗龙山庄的标志。
“暗龙山庄的人。”
羽丞面上平淡,轻轻的拉下那藏青色的袖子,“暗龙山庄多年来一直在东辽,甚少踏足中原,这个男人是暗龙山庄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京城,而且凭白无故身中剧毒。”
我提起笔,在空白的纸上写道:“你知道他中的毒叫什么吗?”
抬首,见她摇头,又写道:“这种毒,叫胭脂水色。”
“胭脂水色?”羽丞低呼出声。“这……”
待半晌后,我却渐渐平静下来。
“胭脂水色是一种慢性致命的毒药,通常人在中毒后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之内毒发,但却不是立即死亡,而是每隔一个时辰毒发一次,毒发之时,中毒者会觉得心似被万虫咬蚀般疼痛,苦不堪言,痛不欲生。若没有及时解毒,待十二个时辰后,毒液侵入五脏六腑,中毒者便会七孔流血而死,到那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这种毒并非来自中原,而是提自东辽一种胭脂花的毒素,加以七七四十九种毒草、三十六种毒蛇的毒液配制而成。”
我将要说的话写在纸上,给羽丞看。看完,她转向床榻上那男子,平静无波的脸庞浮上一抹同情之色。
随即她看向我,眼神中隐含着深切,我整了整神色,等待她开口。“若凤,有没有办法解他的毒?”
“你说呢?”我反问,便见她满脸失望,目光深沉的望着那男子。
“一个人在死之前还要受那么多痛苦,还不如一剑了结了,以求死个痛快。”她的语气哀伤,充满了无奈。
我了解羽丞,身为医者,要眼睁睁的看着伤患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对她来说,是最痛苦的事情。
她终是与我不同的,我能救人,但我却不会轻易救人。
忆寒说,生死有命。生命并非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如果那人该死,就算我现在救活了他,他还是活不久如果那人不该死,哪怕我不救他,也有别人救他。
看着羽丞,我抿起嘴角,“他不想死。”
一个人如果明知自己中了无药可解的剧毒,还苦苦撑着,一定是有未了的心愿。
羽丞疑惑,皱起眉来,欲言又止。我不待她说话,便抽出了几根细长的银针,分别刺在那人的天池穴、人迎穴、百会穴。
“去取些胡蔓草来。”我吩咐着,羽丞不敢怠慢,疾步转去房间,不消片刻便折了回来,这时,我将已匕首烧灼至红色,在男子手腕上划开一道,紫黑色的血如泉涌出,复吩咐羽丞将胡蔓草敷至刀口。
“半柱香时间,他就会醒了。”
“然后呢?”羽丞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直直望着我。“他还是会死对不对?”
我亦凝视她许久,从她的眼光中,我似看到了期待在逐渐冷却,最终归于平静、冷漠。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救醒他?”淡漠的嗓音传来,不含一丝情绪。她便那样直直的看着我,用最平淡的眼神看着我,复又缓缓道“如果是六年前,你有机会救活秋聿枫,你会救他吗?”
如果是六年前……
我会救他吗?我会吗?我会……救活秋聿枫吗?
谁又知道,当日的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够起死回生,但是我没有。
我没有救他。
没有给她任何答案,亦如当日我给不了自己答案一般,我转身而去,只余下她久久未收回的目光。
走出清音馆时,已过晌午,烈日当空,强烈的阳光刺得我的眼有些不适,直觉的抬起手挡着光线。
不知不觉,大街上已是人潮涌动,车马如流,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处处现显繁荣,好不热闹。
我抬首环顾一下四周,这里是东大街,如果我没记错,俊王府就在这附近吧。
窄而弯长的青石小径映着红叶,延伸着。我慢步行走在小径上,心中百念流转,连有人走近身侧也丝毫不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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