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桐微微有些尴尬,心里也不是滋味。

本来自己天分好,琴也弹得好,今天也小出风头。她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可内心却不觉涌动了窃喜。怎么想到,阿滢这么一说,就好像变味儿了,说成自己是琴师?

杜雨桐看着阿滢,也有几分不欢喜。不过她知晓阿滢泼,要争几句嘴,只怕会招惹一身骚,还是不招惹的好。

只不过杜雨桐心下,一股嗔意却不由自主的滋生。

灵雨听到了此处更不觉皱起了眉头,阿滢根本就是巧言令色!

似元郡贵族,有两样风雅嗜好也是常见。就像裴家那个妖孽,却好音律,喜看剧。只不过裴楠铉素来挑剔,要弹奏之人技艺不佳,他定不能容忍。而裴楠铉自己,也弹得一手好琴。

且凡事都不知专心,行事必定轻浮。

可阿滢那样子说,还是挺影响人的。

剩下的贵女,虽然没有立刻走,却也懈怠多了,练习也不起劲儿。

就连刚才弹奏一曲的杜雨桐,似也有些倦怠之色。

灵雨越发恼怒,生阿滢的气。

阿滢自己懒惰,还将风气给弄坏了。

等阿滢到了方昭仪寝宫时候,年轻妙曼的方昭仪,便如此亲切无比的迎上来。

“阿娥,你来了。唉我在宫里面乏味得紧,无非是想有个人,陪我多说说话。可她们都不肯来,仿佛跟我多说一句话,就有损清名似的。”

方昭仪还有几分孩子气,也很会撒娇,娇滴滴的,又美又绵。

比起兰皇后,可能这位方昭仪才是阿滢想象中的皇帝宠姬。

阿滢没心没肺的,就算不见得有多喜欢方昭仪,却也甜甜蜜蜜的,和方昭仪亲好。她也知晓方昭仪是拿自己解闷儿,故而说了些逗趣的话。

玩了一阵子,阿滢被方昭仪留了饭,才被放走。

夕阳西下,天色已晚,阿滢大约也要留宿宫中了。

这宫中自然安排了这些贵女歇息之处,以备不时之需。当然这些女孩儿,大都还是会回去的。只有阿滢,时不时留在了皇宫。

反正无论是谢家,还是云汉皇宫,对于阿滢而言,都差不多。

此时听香水榭已经没了人了。

阿滢一瞬间,眼神微微有些幽润,负手轻轻踏入。

她摆好琴,抹上了松香,手指轻轻一按,旋即淙淙琴音,就宛如流水一般,从阿滢的指尖轻轻泄落。

正是今天蔡姬才教的兰陵曲,阿滢也是第一次学。

可她弹得又快又流畅,全不似杜雨桐那样子弹得磕磕巴巴的,甚至瞧也没瞧琴谱。一曲弹完,她也不似杜雨桐那样子弹错了七八音,她一点儿都没弹错。

阿滢举起了自己的手,凝视自己手指,微微一笑,心里称赞自己。

阿滢,你比她们都聪明。

原来世家女儿,也不过如此。

嗯,兰皇后话儿说得很漂亮,也很让女孩子感动,阿滢也曾心里暖烘烘过。可是再如何,阿滢也不会忘记,兰皇后可是云汉的密谍头子。

云汉的密谍,被称之为雀儿,阿滢可不想当只雀儿。

她谁也不相信,也不觉得在兰皇后面前出风头是什么好事。

别人终究是正经世家女,她算什么?便算她真是谢娥,也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野丫头。所以她决意藏拙,只不过这藏拙,自然也需一些技巧,灵雨姊姊也是个聪明人。

一开始呆呆笨笨,那也没趣,显得假。

有点小聪明,却心浮气躁偷懒耍滑的女孩子,是不能成为雀儿的。

就算她心思多吧,可防着点总没错。

偏偏这时候,有人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

唬得阿滢手掌一抖,吓了一跳。

待定睛瞧清那道身影,阿滢反而轻啐一口:“你吓死我了。”

裴楠铉慢慢的从墙后走出来,似笑非笑:“你胆子那么大,也会被吓着。”

他仍然是一身红衣,头发随随便便用带子系住,稍显凌乱却掩不住他潇洒不羁,纵然面系白绢,却也掩不住凛凛目光。薄纱后他那一双眸子宛如点漆,极黑极深。

阿滢盯着他,噗嗤笑出声,伸手将发丝拢向耳垂,吐出来一口气,再次按住了琴弦:“你在外面做坏事,回来就被打了?”

只见那俊美非凡的脸蛋上,隐隐可见鞭痕未消。

裴楠铉极爱惜自己容貌,也以自己面容俊美为傲,此刻故而用一片薄纱遮着,聊胜于无。

13

裴楠铉笑笑,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臭丫头,听说你一来元郡就没什么好事,如今又来皇宫祸害人了。”

“关你什么事,又没祸害你。”

阿滢没好气,也不知怎么的,仿佛自己在裴楠铉面前,就形象全无。

至少在别人面前,阿滢多多少少,也是会装一装的。

都是他不好呐,瞧瞧自己在韦郎君面前,多温顺可爱。

“装模作样,你还怕皇后娘娘叼了你去?技艺平平,不过尔尔,一首曲子弹得好生俗气,全无感情韵味。”

裴楠铉一番话,让阿滢顿时气闷,一阵子的郁闷。

刚才她明明自我感觉很良好,也很得意,暗戳戳的炫耀一把。

没想到裴楠铉一来,居然是这样子的说话。

让她一番好心情,顿时打了个折扣,化作流水。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她却不知,裴楠铉在元郡,是出了名爱好音律,口味挑剔。

容裴楠铉评论一句技艺平平,已然是极不错的评价了。

阿滢不觉扭过头去:“我知晓,你说这些话儿,是故意让我生气的,可我偏偏不生气,我心情还很好。”

裴楠铉哼了哼,负手而立,轻轻跳了跳:“可笑,我用得着气个小丫头。”

他走过去,示意阿滢走了,待他调了几下音,便轻轻开始抚琴,便是阿滢弹的兰陵曲。他当然不是第一次弹,这首曲子对别人也许很难,可裴楠铉十岁就会弹了。他指法娴熟,只弹奏几个音,已然胜过今日教琴的蔡姬。

而蔡姬,本便以琴技出色而闻名。

可裴楠铉说得没有错,蔡姬琴声虽美,却嫌太过一板一眼。琴声固然完美无缺,却似少了几分灵韵。这首兰陵曲,本便是以前一名精通音律又善于打战的将领谱写,而这谱写的曲子曾做为战曲。蔡姬虽然半生飘零,可她终究是个女子,也无法体会到战场的惨烈壮美,也体会不到男人对于战争冷酷而充满野心的向往。

这样子的琴声,甚至吸引了灵雨前来。

当灵雨靠近听香水榭时候,她也不觉为这出色而充满感情的琴声而悸动。

只闻其声时,灵雨脑海之中已然浮起了一个名字。

可是裴楠铉那一双手也很金贵,别人只知道他精通音律,却很少见他抚琴。

灵雨一挥手,阻止了侍卫,而自己却轻盈而去。

果然是他,裴楠铉!

灵雨为裴楠铉琴音之中所蕴含的强大感情所震慑,她忽而明白为何裴楠铉不喜人前抚琴。琴为心生,好似裴楠铉这样子酷爱音律的男子,更会在弹奏时候倾注自己全部的感情。

灵雨听出了琴音之中的兵戈杀伐,听出了裴楠铉的勃勃野心,以及这个俊美无比野心家的滔滔壮志!

正因为裴楠铉内心拥有这样子的热情,所以他才不会在人前弹琴,他不想别人知晓他的心思,也不想别人测度于他。

也许正因为这样子的感情,让裴楠铉的琴音充满了异样的魅力,甚至有些让灵雨感动。

然而与此同时,一个凉丝丝的嗓音,不觉在灵雨的心底响起了。

那就是,裴楠铉一定会成为云汉的祸害!

呵,裴家气候已成,就算裴楠铉做出行刺太子的勾当,居然也不过一顿鞭子了事。

裴家,有封地、钱财、私兵。

这些只要稍稍想想,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只有牧乡侯能压得住裴楠铉这样子凶悍野兽,可惜太子却对牧乡侯处处针对,质疑侯爷忠心。

想到了这儿,灵雨心口凉意和恐惧,却也是越发加深。

待她回过神来,裴楠铉一首曲子已经弹完了。

灵雨这才发现,坐在一旁的阿滢。

本来她知晓裴楠铉救过阿滢,可也没多放在心上。

阿滢美貌聪慧,可又懒惰虚荣,灵雨也有点儿瞧不上她。

想不到裴楠铉居然容她在一旁。

裴楠铉事事挑剔,性子古怪刻薄,除非一旦喜欢上谁了去,才对这个人甜如蜜糖。灵雨怎么也不相信,裴楠铉能瞧得起阿滢这丫头。

偏偏裴楠铉还侧过头,甜蜜蜜的对阿滢说道:“我弹得怎么样,比你弹得好得多。”

阿滢则一翘唇瓣,脆生生说道:“是是是,弹得好,要不要我赏你啊。”

“好呀,你赏我啊,不过我们裴家家大业大,我怕你也没什么好东西能拿出手。”

裴楠铉笑得很得意:“我擅长的事情有很多了,这不过是我其中一样。我知道你不好受,所谓高山仰止,深不可测。你突然发觉跟我差距太遥远,自惭形秽,我也可以理解的。”

灵雨见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互别苗头,两个都争强好胜。

可那一句句话儿里面,又似透出了一股子亲呢劲儿。

这也不是她认识的裴楠铉。

裴楠铉是会开开玩笑,言语有趣,可就算裴楠铉言语有趣,也掩不住他言笑晏晏下的野心与不符合年龄的深沉。

可现在,裴楠铉仿佛是普通的大孩子,真正的十五岁少年郎,和同龄的少女打打闹闹。

灵雨捏着剑柄的手掌,不知不觉,已然被汗水打湿了。

她不知道内心是什么滋味,心里乱糟糟的。

她忍不住恍恍惚惚的想,谢家阿娥是定了亲的,是跟韦玄有婚约的。这个女人含情脉脉的看着韦玄,深情款款,可一转头,又,又这么的

这么的什么,灵雨也说不上来。

毕竟两人言语并无出格,也没什么过分的搂搂抱抱。

然而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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