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虫的担忧和疑虑,陈子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无声无息出现在冬虫和老妈妈中间,一耳光扇在这个风韵犹存的老妈妈脸上,直接将她扇出天字号阁楼,跟在周青屁股后面,跌落松江之中。

七八个精壮汉子,无不是身手矫健的纯粹武夫,虽然品级不高,但也是山野小国中有数的二境武夫。

七八个二境武夫联手,放在山下江湖的任何一个帮派,也能杀进杀出,无人可挡。

但是,山下毕竟无法和山上相提并论。

陈子墨拜入太和宗田横门下,虽说还未回过山门领略真正的山顶风光。但他所修道法,真真切切,是山上的顶级修炼法诀。

道门三境洞虚修士,尤其是蕴养出飞剑的道门修士,哪个是易与之辈?

只听得陈子墨一连串“走走走”沉声喊过,凤林春天字号阁楼中,飞剑极速肆掠,洞穿这群二境武夫的头颅。

七八具尸体,呈扇面倒地,刀枪棍棒乒乒乓乓掉落。鲜血才慢于飞剑溢出脑门,在丝绸铺地的地板上蔓延开来。

冬虫以手掩嘴,对陈子墨的杀伐果决,很是震惊。

在这种勾栏之地,以往没少发生流血冲突。

哪个恩客看上了某个小娇娘,又被其他恩客横插一脚,强夺所爱,双方为此大打出手。

哪个恩客花光了银钱,无力支付高昂的过夜费,被风月楼圈养的打手乱棍打出。

哪个小娇娘,因为某个财大气粗的恩客,和暗中争斗多年的死对头,不顾衣衫不整,赤身裸体的在一众看客眼皮子底下互相撕逼。

这种乌烟瘴气之地,打架斗殴就像家常便饭。身为花魁,什么风浪没见过?

如果要说没有,就是恩客一口气打杀了风月楼圈养的打手。

这种事,在风月场,烟柳地,是犯大忌讳的。

同气连枝,一家有难八方支援,这才是风月场能够在一城一地,安稳立足的处世哲学。

至于各大风月楼之间的竞争,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手脚,按照纵横家苏沁阳的说法,那叫阳谋。

打杀了七八个打手,陈子墨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走出天字号阁楼,沿着丝绸铺地的楼梯,往楼下走去。

这短短的五楼路程,就有四五拨打手冲上来拦路。无一列外,都被他以飞剑钉杀当场。

那些个不同楼层,等级不一的貌美小娇娘,对这尊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的魔头,心怀大恐惧。见陈子墨下楼行来,无不惊慌失措,衣不附体的狼狈逃窜。

冬虫跟在陈子墨身后,在她怀中抱着一只百宝箱。每到一层楼,她都会从箱子中抓取一把金银细软,随意抛撒。

这些家当积蓄,都是在十年间,恩客们私底下打赏给她小费。普通的银白之物,都被她如数上交给了老妈妈,百宝箱中留下来的,无不是世间少有的珍品玩物。

碧光幽人的猫眼翡翠,拳头大小的极品珍珠,鸽蛋大小的蓝色宝石,赤红如血的奇巧如意。

应有尽有。

这些物件,随便哪一只,拿到当铺都能当出一大堆金山银山。

但它们都被冬虫随意撒在地上,弃之不顾。

走出凤林春大门,陈子墨跳起身,一脚将三个鎏金大字踢得稀烂。那副匾额,在门楣上支离破碎。

冬虫站在桥上,将空无一物的百宝箱,随手扔进松江。同生死不明的周青和老妈妈,随水而去。

冬虫望着天上的秋阳,感受着自由的空气和微冷的晨风,百感交集。自幼被带进凤林春,犹如狼入虎穴,不曾想还有重见天日的一朝。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了这个眉清目秀,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杀伐果断的少年。

但是,她又有浓浓的疑虑未消。

单凭和公孙衍那段露水鸳鸯情,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出手相救?

陈子墨似乎看出了冬虫的疑虑,他轻声笑道:“一来你是扶余亡人,刚好我欠朱蒙一个天大人情;二来嘛,我也有两个姐姐的。”

说到最后,陈子墨的声音变得很低,细若蚊虫。

冬虫看着眼前少年,展颜一笑。

陈子墨觉得,虽然眼前女子身在勾栏,但她身上竟然不带一丝世俗眼中的肮脏成色。她笑得那么真诚,灿烂,无邪。

如果以年龄算,冬虫比大姐梦竹还要大几岁。陈子墨没来由的对她心生善意,觉得这笑容,比春天的百花还要好看。

“你丢弃了那些细软,今后怎么生活?”陈子墨问道。

“既然打定主意改善从良了,留着那些叫人不痛快的东西干嘛。天生一人,必有一路,老天爷不会为难一个弱女子的。”冬虫拢了拢耳边的鬓发,轻声笑道。

陈子墨点点头,往桥下走去。下了桥,见冬虫没有跟上,他问道:“真不去见见公孙衍?”

冬虫站在桥上,看着陈子墨笑着摇头。

陈子墨叹息一声,举步朝贡院大门走去。入得贡院,各郡会馆的赴考士子,一窝蜂似的推门而出,往贡院大门口跑去。

这些饱读诗书的年轻读书人,对那位艳名远播的花魁充满好奇,争相去一睹芳容。

陈子墨对此不作多想,只当是这群家伙长年累月枯坐窗前,终日以诗书作伴,实在是憋得慌,过过眼瘾。

他没有停步,只在心里默默回想那副绝美容颜。

有句话他没说出口,其实她和大姐长得很像。这才是他出手相救的最大理由。

陈子墨埋头走路,却没发现朱蒙站在贡院最高的那座房顶看自己。那个化作青年样貌的两千一百岁高龄老人,欣慰的看着院子里埋头走路的少年。

只见他轻击手掌,轻声说道:“善莫大焉!”

那棵世间仅此一株,陪伴他两千一百年的扶余树,在心湖中怦然而碎。扶余树凝聚的最后一点扶余气运,化作一条无色无相的青龙,撞入陈子墨胸口那块玉璧。

楚国气运和完整的扶余国气运,彻底融为一体。

陈子墨,无声无息之间,隐隐有破境的迹象。

城南贡院,异象横生。

庭院中,一棵枯木突然抽出一支嫩芽。

有位独坐窗前,没有随大流出去一睹冬虫芳容的穷酸读书人,望着那支新抽的嫩芽,突然妙笔生花,写了一篇惊世骇俗的传世文章。

笔落惊风雨,龙原城晚秋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雨滴,是一个个凝实文字。

这场雨,尽墨色。

谢石推窗,有一缕春风入户。

他将头伸出窗外,看到雨幕对面,那个读书人下笔如飞。或许他自己看不到,但谢石却看的真真切切。

他每一笔落下,都有莲花盛开。

那间供读书人歇脚的简陋书房中,春风鼓荡,气息绵长。

公孙衍所在屋中,有三位如花似玉的小娇娘,正在服侍这个叛出儒家,又别开生面,自成一派的年轻阴阳家开山祖师。虽然有三个美妾环绕,但公孙衍仍旧唉声叹气,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欠打模样。

“冬虫啊冬虫,你怎么这么傻?我都给你亲口承诺过,替你赎身,娶你过门,你怎么就信不过我?你以为是那个傻小子古道热肠,救你于水火。可你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以大神通逆天行事,篡改你的命数,让那傻小子临时改变主意,横插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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