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子一愣,问道:“什么筹码?”
“没找着,还得继续找。”
赵夫子眉头紧锁,思索良久,一声长叹,“世道昏暗啊!”
“可不是嘛。”
赵夫子叹息道:“你的才干胜那些纨绔子弟十倍不止,忠孝之心亦胜十倍。可惜出身贱民之家,不能出仕报国,大汉失瑚琏之器,悲哉。”
郭松道:“子贡之贤如流水,小子万不能及。”
赵夫子更加悲切,连连叹息,“瑚琏不存,天命安在?”
“高祖斩白蛇,受天命,何须担忧?”
赵夫子道:“天命不在庙堂,而在乡野。神器不在祭祀,而在用人。大汉乡野不存,用人不善,岂能长久乎?”
郭松默然,在中国众多的朝代之中,汉朝,是唯一一个两次到了灭亡的边缘,还依然有无数翻盘机会的朝代。西汉灭亡时,刘秀抓住了翻盘点,成功建立东汉,延续刘氏江山。到了东汉末年,若不是何进等人屡屡作死,哪怕在献帝东迁的时候,也还是有机会的。这是唯一一个不是非灭亡不可的王朝,它还有救。
但郭松并不想救。他对任何封建王朝都没有好感。任何一个!什么强汉盛唐,全是狗屁。远不如现代一个省富庶安定。归根结底,百姓丰衣足食,虽有近忧,但无远虑,才是好时代。这么个人吃人的王朝,留之何用?
一个穿着青衿的男人走进来,施施然行礼,“夫子,该上早课了。”
赵夫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起身牵着郭松道:“你随我去讲课。”
郭松道:“我须先回家向父母报平安。”
“好。去吧。”
回到家中,养父醉醺醺的躺在床上,养母正在清洗污秽的衣服。不想让养母发现自己手臂脱臼受伤,只好一直背着手。
“娘,我跟你商量个事情。”郭松看了一眼醉醺醺睡去的养父,低声问:“娘,你觉得去当小妾好,还是留在这里好?”
养母不解,问道:“你这小孩子,问这个干什么?”
郭松道:“我希望娘能过上好日子。”
养母道:“我嫁给你爹,是看中他真心实意。只是我这身子骨,到哪里都是被嫌弃的。当个小妾,也是被人驱策,一样的猪狗不如。”
顿了顿,养母非常严肃的说:“这件事情,只有一点是好的,赎了你的贱籍。”
“我明白了。”郭松已经有了主意,便道:“先生还在等我去上课,我先走了。”
回到学堂,他最近的迟到、早退、旷课很严重,赵夫子却丝毫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其他学生非常不满。
赵夫子也不多解释,正常上课,内容就是读论语,背熟,不懂的地方就问老师。儒家教的主要是政治学。读论语,是为了读懂其中蕴含的道理,并运用到政治生活中,能读到什么程度,全看学生天赋。
读了大约半个时辰,休息一下,开始自由讨论,先生就坐在座位上,看着学生们争论。争论的焦点,是上个月发生在幽州的一次小规模起义。
如今的大汉已经开始大踏步的走下坡路,刘宏宠幸宦官,一次次搞党锢,国家更加昏暗。各地也时不时的有小规模叛乱发生。不过大汉就像是罗马帝国,尽管上层已经骄奢淫逸,非亡不可,偏偏帝国的军事实力照旧天下无敌,各种起义都是迅速扑杀,成为官员捞政绩的靶子。
郭松本来就被排斥,他也跟这群二十出头的人没什么好聊的。右臂因为脱臼未愈,还行动不便,只能靠左手翻竹简,埋头读书。
众人聊了一会,一个学生冲郭松道:“郭松,你也来聊聊。”
赵夫子也希望他能融入,便道:“和师兄们一起讨论,对你也大有裨益。”
郭松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没什么可聊的。”自古农民造反,都只有一个原因:国内外反动派的剥削和压迫。农民只要丰衣足食,日子太平。能让他们造反,统治者已经是非死不可的时候了。
赵夫子闻言面露惊讶,轻抚长须,问道:“此话何解?”
郭松反问道:“诸位读书,不过为了功名二字,是不是?”
为首的学生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千古之理,有何不可?”
“皇帝乃天下之主,百官为皇帝之仆,理应匡君辅国,以正天下。诸位扪心自问,你们心里有几分天下?修齐治平,你们惦记的,不过是第二个字罢了。百姓本不造反,不过是诸位为官无道,官逼民反而已。诸位心中之贼不除,天下之贼不绝。”
学生反驳道:“子曰:天下有道则出,无道则隐。如今宦官专政,祸乱朝纲,名士清流皆党锢,罪不在士大夫。”
“大丈夫当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天下有祸,岂能袖手旁观?昔年诸侯争霸,天下昏暗久矣,孔夫子以布衣之躯,广招门徒,周游列国,为救天下于水火。诸位读夫子之书,不学夫子所言所行,却只为苟且自保,耻也!”
顿了顿,郭松继续道:“宦官乱政,只在朝堂。士大夫乱政,却在天下。我不见宦官为民父母,却见天下之民陷于水火。此非宦官之罪,乃士大夫之罪!”
这群狗东西,锅全是别人的,他们永远干净。干净个屁!压迫百姓最狠的就是这些官僚。他们在最前线,但凡他们少贪一点,百姓就能有口气。
众人哑口无言,对他侧目而视。
赵夫子抚须大笑,道:“得此门徒,我扬名天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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