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鲲略一思索,又问:“荀兄弟,眼下已是深夜,二位是否在本教歇息一宿,明日便由申某相引,于我教内各处游历一番如何?我天师教创教数十年,广传道经点化万民,多修义舍布施贫苦,倒也有不少处所颇为有趣。”他改称“荀兄弟”,自称“申某”,言下大有结交之意。
郭逸兴致缺缺,不愿多耽,看了看钟大锦,抱拳道:“谢过祭酒好意!在下二人另有要事,祭酒仍需操持善后事宜,今日不必再扰,改日再来拜访罢,告辞!”回过身来,仍是手托木板,大步远去。
申鲲目送二人远走消失,脸色渐渐阴沉,唤来一名精瘦汉子,背负双手沉吟道:“杜七,昭奎已成废人,你且帮他疗伤,好生安置。鬼卒一职,今日起由你来担任罢。眼下本座有一要事嘱咐于你……”那杜七附耳过来,越听越奇,躬身应了,接着犹豫问道:“祭酒大人,那刚才为何不……何不……?”申鲲淡淡一笑:“闭嘴。你懂什么!今日若非本座见机得快,后果殊难逆料。”拂袖转身,不再理他,仰头看天,喃喃自语:“紫炁真罡啊……”
得知郭逸赶着赴京,钟大锦托人帮他雇了一辆大车,宽敞平稳。送别之时感激涕零,说什么也要抢着付了盘缠。郭逸知他并不宽裕,悄悄留下银两,命车夫赶紧上路。
此去路途遥远,一路之上郭逸除了打尖宿店,终日盘坐车中,勤练苦修《戡乱诀》功法。此前他虽然修习未久,却已数次体验到功法玄妙,又听得秋萝解说功法层级,更自深知玉玦神秘。此等旷世机缘奇宝,岂可暴殄天物?是以绝无丝毫懈怠,苦练不辍,真炁真罡一分一分日渐增厚。然而过不多久,便出了怪事。他盘坐修炼,主要是依照法诀搬运真元,并非劳体出力;哪知修炼越久,胃口越佳,饭量也越加增大,远超干粗活出苦力的行脚走卒;渐渐地已经无法满足一日三餐,时常需要加餐进食。车夫惊诧莫名,习惯之后钦佩不已,每到一处打尖歇息之处便大肆扫购干粮肉食,大车之中堆成小山。郭逸也不以为意,估猜此为修炼道门顶级功法应有之义,更加专心用功。
大眼却也乖巧,似是知他不可心有旁骛,每日只是睡了吃,吃了睡。腹中饥饿之时,自己悄悄溜出去,转眼便能捉回数条小蛇。郭逸思及将来入城之后难以觅蛇,是以预留了许多蛇尸,炮制成干肉,以备不时之需。
一路向北,路途所见愈加触目惊心。此次瘟疫本是自北爆发,故尔越是临近洛阳,灾祸越是深重。数年来武帝司马炎以开国之君,多施仁政,官民休养生息,较少动乱,市井乡间本是一片繁荣安定。但经此一场持续数月的疫疾酷乱,死难无数,尸骨曝野,百业凋敝,天下大伤元气。时谚有云:“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郭逸望之心下恻然,戚戚不已,到后来已不忍开窗远眺。沿途市镇疫祸之惨烈,更胜南郑,正所谓“家家有位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死亡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恐怖与绝望笼罩蔓延六合八荒。
行得二十余日,距离京城已不过两日路程,郭逸终于感觉不妙:近日他功法修炼似是遇到了瓶颈,再如何勤练苦修,真炁真罡也不能有所精进。郭逸却心知绝非瓶颈,因为修炼瓶颈乃是修士停留在某种境界长久积累,功力道法已然深厚圆融,却由于某些因素所限,迟迟不能更进一步突破桎梏的困局。自己修炼戡乱诀功法前后总计不过两三月,功力纯则纯矣,若论深厚圆融,那简直是个笑话。苦苦思索,郭逸眼角瞥见车中大堆的食物,忽然心中一动:莫非是这五谷杂粮已不能满足炼功所需?倘若果真如此,那这今后的功法如何继续修炼?服食丹药么?何种丹药为宜?用量几何?……此类问题,他既没有师承传授,玉玦中也是只字未提,眼前唯有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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