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廷墨不由得在心里重新审视眼前这位少年,听这周旧年的谈吐,怎么也不像是在青楼长大的。

但他的蓑衣郎分布在全国各地,大事小事自己皆是了如指掌。

那凤栖楼门口两个卖糖葫芦的胖瘦兄弟,便是自己的眼线,据他们所说周旧年十六岁前从未踏出过凤栖楼半步,也并未受过什么高人指点。

看着邹廷墨那双老脸写满疑问,周旧年心领神会,无奈道:

“打小,我便被我娘亲逼着读书习字,你可别看她一女流之辈,要是我稍稍贪玩了,打起我来那是毫不手软。”

“能狠下心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囚禁十六年的女子,的确是不能小瞧,不过……”邹廷墨语气微微一顿,又问道:

“周姑娘让你看的都是什么书?”

周旧年略一回想,道:“《左传》、《资治通鉴》、《韩非子》……什么都让读,不读就挨打,到后来年岁大些了,便让我做了凤栖楼的账房伙计……”

“周姑娘,真是……用心良苦啊。”

邹廷墨双眼紧闭,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此时他的心中却是惊雷阵阵。

这些书都出自名家,读这些自然没有问题,但若是要论起这几本书的共同之处,就很微妙了。

帝王权术,杀伐谋略,驭人之道可都在这里面。

是巧合,还是她周言秣算准了自己的儿子终究有入京那天?

这周言秣虽身处青楼,到底还是望子成龙啊。

……

而此时的周言秣却在那宅子的后院的亭子里,愁容满面的望着一株株水仙花发呆。

花开终有时,花落亦无声。

这水仙的花季最长也就一个多月,京城气候偏冷,花期已是延后,但如今春天将尽,这花自然也开始不同程度的凋萎了。

周言秣养了十八年花草,自然是懂花之人,她知道这盛开衰败,自己并不能左右。

只是看着这花,倒是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凤栖楼里做花魁的时光,正如这水仙,花开一现。

徐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周言秣身后。

“花有重开日,纠结再多也是徒劳。”

周言秣头也不回道:“刘公公说你日理万机,看来倒也是个闲散皇帝。”

徐毅却是叹息道:“朕这是忙里偷闲,苦中作乐。”

周言秣回头死死的盯着徐毅,质问道:

“旧年为何还未到京城。”

“想必是……邹廷墨办事不力,等他回来朕自会责罚他。”

徐毅却是想也不想的把锅甩给了邹廷墨,这邹爱卿和美人,当然是选择美人了。

“倒是可怜了那邹大人对你忠心耿耿……”

那邹大人告诉过她随后便来,现已过了四五日都不见周旧年的身影,周言秣想都不用想,除了眼前这位皇帝授意,他邹廷墨哪有那么大胆子擅自延后行程。

“女人还是糊涂点好些。”见被识破,徐毅倒也不恼怒。

“十七年前我还不够糊涂吗,所以我还是想变得聪明些。”

徐毅微微皱眉,显然很不习惯周言秣的冷嘲热讽,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指了指言秣的胸口道:“好像少了点东西。”

周言秣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知道徐毅是在说那颗玉坠,自己早让旧年拿去送给赵二小姐了。

周言秣很快镇定了下来,风轻云淡道:

“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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