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听女巫说了许多真相之后,嘉柏莉的心中便久久不能平复。 阿兰对她并不言明的付出和她父王母后对她刻意隐瞒的绝情,日夜不停地在她脑海中连轴转,直想得她头疼。 这几天,她一直闷头跟着女巫一行人往前走。倒不是她愿意如此,只是,他们几个人老是捡荒野偏僻、无人问津的路线行走。 对他们来说,这样可以避免碰上圣波克利亚人,是个很好的选择;可对嘉柏莉来说,这就意味着她必须靠自己的双脚走这许多崎岖的冤枉路,而且这条路线上注定遇不见其他人。 她除了勉励跟着他们,再没有其他办法来解决吃喝问题,也不可能有别人来给她带路,领着她从这迷宫一般的鬼地方一点点向圣城行进。 她已经在心底打定主意,再苦再累,她都一定要到圣城去! 等到了那里,她就会想办法摆脱这几个人,并且要设法提前通知阿兰,祭扫仪式之时会有意外发生! 在嘉柏莉单纯善良的心思中,除了这个,她再也没有其他报答阿兰良苦用心的办法了。 可想法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艰难困窘的。 嘉柏莉连日来长时间走山路,已经把脚底的皮肤都磨破了。她那双近二十年来一直细皮嫩肉的小脚板长出了不少水泡,每走一步都疼得她直抽气。 可老天似乎觉得这样折磨她还不够,便又在昨日里下了一场暴雨。 嘉柏莉虽然跟随着女巫他们在树下躲雨,却仍不免被淋了个全湿。她当时也没在意,可过了一晚,她便发起高烧来。 病中,嘉柏莉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难受,整个人火辣辣得发烫。 山里没有药材,更不会有医生,她也再没力气跟上他们的脚步了。 从出生之日起便养尊处优的小公主逐渐掉了队,她眼看着走在前面的几人越走越远,却难受到没法大声向他们求助。 嘉柏莉就这样蜷缩在一棵大树之旁,在病痛、担忧和恐惧的夹击之下直淌眼泪。渐渐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那个独臂青年一脸关切的脸庞。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嘉柏莉已经记住了他们几个的名字——其实也算不上名字,只是他们各自在地下组织中的代号而已。 这独臂青年便叫“独臂”,简单形象,听过不忘。 嘉柏莉看着独臂张了张嘴,才一说话就觉得喉咙里干涩得有些发痛: “独臂……你回来找我了?” 这一行人中,也就属他还比较照顾她了。 “嗯。”独臂简短地回应了一句,见嘉柏莉要坐起来,他急忙道,“你再躺一会儿吧!大家都在,我们会等你有体力了再重新上路。” 嘉柏莉闻言向四周看了看,果然,女巫和另外两人也都在近旁。 他们竟然没有丢下她这个走不快的包袱?这令嘉柏莉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她无法想象她一个人,带病躺在这山林里的景象…… “谢谢你们……”嘉柏莉诚心诚意道。 “别谢,我可不是出于好心。” 女巫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之上,双手环在胸前,瞅着她说道: “我是想把你带到圣城,当着圣波克利亚女王的面,用你来要挟阿兰·诺德。到时候,救你还是帮女王,我们可就等着看好戏了。” “你!”嘉柏莉被女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先喝口水吧!” 比起女巫说的那些,独臂显然更关心嘉柏莉的身体。他将水囊递给嘉柏莉,也算是转移话题了。 不料,嘉柏莉的公主脾气难改,即使身体尚未康复,也仍没忘了发脾气。她一把推开那只水囊,气鼓鼓道: “拿走!” 独臂显然很少接触女性,他见嘉柏莉生气,竟有些手足无措,只是悻悻地收回了水囊,欲言又止地看着嘉柏莉。似是想出言相劝,却又怕火上浇油。 女巫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阴阳怪气地在一旁嘀咕: “唉,人各有命,有些人的命就是好,不管到哪里都有男人上赶着献殷勤、赔小心。” 她此言一出,嘉柏莉倒是没什么,独臂却有些脸红。 他不再蹲在嘉柏莉身边,而是站起来,走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了。女巫始终用嘲讽的目光打量着独臂,最后歪了歪嘴角,算是一笑。 打从醒来之后,嘉柏莉便觉得自己好多了。看样子,他们并没有给她吃过什么药,女巫也不像施过巫术医治她的样子。 如果她估计的没错,这次应该又是阿兰的菲拉利丝之链起了作用。那根植于她身体的守护之力,除了能帮她治疗外伤,还能治愈她的疾病。 想到这里,她又一次坚定了继续赶路、直到再次见到阿兰的决心! 一行人在嘉柏莉醒来后又休息了大约几小时的时间,随后,在嘉柏莉的提议下,他们重新上路。 在又翻过一个山头之后,他们眼前的景象忽然有了巨大的改观! 山的另一侧竟然出现了成片的建筑,显然那里有人居住。而且,从建筑的造型和规模来看,这里应该是一座小型城市。 这是嘉柏莉自从和阿兰他们失散以来,头一回再次看见人口稠密的城市! 嘉柏莉的兴奋之情从她脸上就可以看出来。她激动地朝城市的方向多走了几步,极目远眺那城市中心处的一座钟楼上飘扬着的那面旗帜。 不看也就算了,这一看,嘉柏莉更加喜出望外! 只见那旗帜上绣着一位铁盔铁铠的骑士,骑士的手中还执着一柄刚毅坚冷的长剑——这正是嘉柏莉再熟悉不过的、诺德家徽的图案! 这座城市的最高建筑物顶端所插之旗上绣着诺德的家徽,这足可以说明,这座城池便是诺德家远离王都的一处封地! 嘉柏莉真没想到他们竟会路过诺德的封地!她开始在脑中设想,只要她能想办法脱身,离开这同行的几人,那么她是否就能独自下山、再混迹到诺德的封地之上、最终想到办法与阿兰取得联系呢? 这个大胆的设想令嘉柏莉激动地小脸都有些泛红,她不禁心虚地朝女巫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阴晴不定的女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好了,我们在这里停一停,你们几个再去囤些吃的,过了这个山头再往前就是秃山,到了那里就没那么容易打到野味了。” 女巫不动声色地如常吩咐那三个拉弥撒男人去弄吃的,嘉柏莉却总觉得事有蹊跷…… 他们前不久刚休息过,到了这里,她却又说要“停一停”……怎么总让人觉得,她是刻意要留出时间,给嘉柏莉“脱离组织”呢? 嘉柏莉一言不发,很是狐疑地盯着女巫看,女巫却毫不理会她满是疑问的目光。 只见女巫悠然地坐到一棵树下,自顾自盘起了双腿,闭上眼之后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嘉柏莉知道,她这是在利用空闲时间巩固巫术呢…… 这样一来,嘉柏莉更吃不准她在想什么了? 四下无人,唯一在不远处的女巫又在闷头练巫术,嘉柏莉不住地眼望那飘扬的旗帜,犹豫再三后,她终于还是蹑手蹑脚地朝靠近城市的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在确定女巫没有反应之后,嘉柏莉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就在这时,女巫悄悄睁开了眼睛,正好看见嘉柏莉的背影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间。 斑驳的树影下,女巫暧昧一笑。 昨夜,所有人都睡着之后,她独自一人在火堆旁修炼巫术。不知觉间,她的背后逐渐浮现出一团朦胧的黑影,把火堆的明亮都给压制了下去。 她知道来人是谁,便赶紧转过身去,双膝跪地,朝那个黑影拜伏下去。 “吾王,您因何事前来?” “那边的那个女孩,你是如何找到她的?” 女巫知道黑影所指的是嘉柏莉,便如实回答: “我在火焰中看见了她的身影,以为是灵元需要她来做祭品,便召唤了她。” “结果呢?” “属下无用,她有‘神之泪’护身,我没能杀死她献祭。” “呵呵。”黑影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笑声,“明天你们朝诺德封地的方向走,到了封地附近,就放她离开。” 女巫惊讶地抬头看了黑影一眼,随即便又重新匍匐在地。 “请吾王恕罪!我原本计划用她去挑起圣波克利亚女王与阿兰·诺德之间的矛盾,没想过放她离开,故此我已将我们预备袭击圣波克利亚女王和贵族的事情告诉她了……” 女巫顿了顿,复又道: “若是在诺德封地附近放她离开,她便会泄露我们的计划,只怕……” “我就是要她泄露我们的计划。”黑影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要让圣波克利亚人尝尝,在全情戒备的情况下仍旧被我们奥塞尔人打败的滋味。” 黑影说着,又低沉地笑了起来。 “你放心,她跑不了,到了时候,我会亲自把她抓回来。” 黑影说着,渐渐如滴入水中的墨迹般消散变淡,只留几缕余音在夜风中被吹散。 “她的价值远不止祭品那么简单。她是我的,我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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