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過晚飯,容大人就過來了,青兒讓他在小廳坐下就進來向伊娜通傳。    伊娜換過一身衣服出去見容冉,我也大大方方地跟着出去。    伊娜見到容冉就上前行禮,喊了聲『容大人』。    『看來比昨晚精神多了,身子舒服些了吧?吃藥了嗎?』容冉一見到伊娜就問了她一連串的問題,看來他對伊娜的事還挺上心的。    『謝大人關心,奴家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倦。』伊娜說着還掩着嘴嬌俏地打了個呵欠。    『葉大夫雖是名醫,但也不是神仙,你的病還得好好養上幾天,別太操勞了。』容冉語氣輕鬆。    這時青兒端了茶進來,伊娜接過,雙手奉給容冉,說道:『容大人,請用茶。』    容冉把茶盅接在手上,搖了搖頭,嘴角微微一掀。他這個小動作伊娜留意到了,於是便問:『莫非這茶不合大人口味?奴家叫人換過。』    容冉抬頭看她,嘆了口氣,說道:『我在想,你到底甚麼時候才不叫我大人,不稱呼自己奴家,甚麼時候才不當我是你這兒的客人?』    『奴家從未當大人是這兒的客人,這酒館是大人的,又怎麼會是客人呢?』伊娜笑着答道。    『你這是給我耍嘴皮子,我的意思難道你不懂?』容冉吹了吹茶葉,啜了一口茶,說道。    伊娜坐在椅子上,跟容冉隔了一張小几,她只是低着頭,兩隻手攪扭着手絹,沒有回答。    容冉瞧了瞧她,又說道:『你搬進我的院子裏住,生病了,也有個照應。我那兒奴僕多,照顧周全些。也不用我回了家,心還懸着,不知你在這兒怎麼樣了。』    『奴家該死,讓大人費心了。』伊娜小聲地說道。    『最恨你總跟我說這些話,說得禮儀周周的,不痛不癢。』容冉又嘆了口氣,『我也明白,納你為側室確實委屈了你。』    『大人,奴家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奴家已有心上人,所以才不能答應大人。』伊娜分辯說。    『你的心上人?新的?』容冉捧着茶盅,睨着她。    『不是,還是那個。』伊娜垂頭答道。    『都三年了,你還記掛着他作甚麼?他若有意早就回來找你了,你真會作賤自己。我也很失敗,居然輸給一個負心人。』容冉慨嘆。    伊娜無話可說,有些事不能向人解釋。    容冉的視線掃向我,他半瞇着眼看了我一陣,讓我一陣心虛,莫非他認出了我?我故作鎮定地舔着爪子,又聽他問道:『這貓是你的嗎?以前沒見過的?』    『是村裏一位朋友的,他托杜鵑帶給我,替我解悶的。』伊娜回答說。    『也好,有隻貓陪陪你。』容冉沒有再說別的。    坐了一會兒,容冉就站起來,說道:『我回去了,你也該歇歇。這幾天就不要到樓下招呼那些公子哥兒了,老實說,就算酒館沒生意也不需要你這樣拋頭露面地去應酬,我只是看你玩得開心才沒阻止你。』    這位大人還真是通情達理,雖然伊娜也不是他的誰,他無權干涉,但他有權有勢,他不允許的,伊娜能反抗嗎?他心裏卻只是想着讓伊娜開心,已經很難得,現今社會也沒幾個男子有這樣的胸襟。    伊娜也站起來,笑容嬌媚,福了福,答道:『知道。』聽他說的窩心,能不甜嗎?    容冉大步出了小廳。    我和伊娜返回房間,她確實有些睏了,回到房中就上了床。坐在床上,她突然問我:『雪影,是不是我很想他的時候就能夢見他?昨晚在夢裏的時候,他是這樣說的,是嗎?』    我點點頭。    『好,我開始想他了,好讓他入我的夢。』伊娜說着,躺到床上,閉着眼睛認真地想着。    一陣子之後,我們就來到了紫花林,協加已經在花樹下等着我們了。    他微笑着,看着我們走過來。    『協加,你果然在這兒。』伊娜滿心歡喜。    『我沒有騙你吧?只要你想着我,我就會入你的夢。你今天好些了嗎?』協加問道。    『我好多了,不發燒,喉嚨也不疼了。』伊娜報告了自己的情況。    『不錯,但也要注意休息,別光顧着玩。你今天做甚麼事了?』協加問她。    伊娜把我舉到他面前,說道:『我幫雪影打扮,你看,牠漂亮嗎?』    看着我頭上的小花和珍珠,協加不禁笑起來,『你把牠打扮成這樣?』    『嗯,不好看嗎?我原本還想着幫牠塗上胭脂呢。』伊娜瞧着我,像是欣賞自己的作品。看到協加的表情,我覺得我的樣子一定很可笑,他不說出來只是不想掃了伊娜的興致。    『唔,好看,好看。』協加附和着說。    我又被他被出賣了。    這會兒,在幻境裏,伊娜又回復一個純淨小女孩的模樣,這才是本來的她,只有在夢裏她才敢把自己的真性情顯露出來,才敢把平時不敢說的話說出來。    『協加,我能牽着你的手嗎?』伊娜把我放到地上,然後向協加伸出一隻手。    協加猶豫了一下,沒有伸手,說道:『不行。』    『為甚麼?』伊娜以為他有特別的答案,期待地看着他。    『我離你太遠了,牽不了你的手。』協加回答她說。    『真的嗎?』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伊娜把手伸過去拉他的手,卻是甚麼也沒有碰到,一片虛空,伊娜再抬起手去摸他的臉,也是甚麼也摸不到。伊娜呆呆地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伊娜,我們能見面談話不是已經很好了嗎?別難過,我可以帶你去很多的地方,你想去哪兒?』協加看到她的悵然若失,嘗試去安慰她。    『為甚麼昨天我還可以拉着你的手,還可以讓你抱着,還可以讓你親我?現在為甚麼不可以?』伊娜對這個問題窮追不捨。    『伊娜,我們離得很遠,我在山上,你在房間裏。我們就這樣談話,好嗎?你不是很想見我的嗎?』協加溫柔地對她說。    雖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但伊娜還是接受了這個夢的規條。正如他說的,能這樣見面談話已經是件很好的事。她對自己說,即使是自己的夢,有些事情還是不受控制的。    『你說你可以帶我去任何地方,是嗎?』伊娜盡力甩掉不快。    『是的。』    『我好久沒去玉湖了,你能帶我去嗎?』伊娜想了想,提出了要求。    『可以。』    場景一下子就變成了夜晚的玉湖。圓月高掛,紫藍天空下連綿起伏的黑黢黢的羣山。玉湖的水面上鋪着銀光,清風吹來,一閃一閃的。    伊娜的願望得到滿足,她又高興起來。她追着我在湖邊的草地上跑,跑得直喘氣,又惹來一陣咳嗽。    協加在旁看着她咳得滿臉通紅,心疼地說道:『別跑得太瘋,你還病着呢,我們散散步就好了。』    咳嗽漸漸平復,伊娜順了順氣,真的聽話地慢慢走,不敢再跑了。    玩了一會兒,協加就對她說:『伊娜,我們要回去了,今晚你好好睡個覺,明晚再來。』    『明晚真的可以再來?真的可以說夢見你就夢見你?』伊娜有些不相信。    『你不信我會來見你嗎?』    『只是不敢相信。你明天可不能失約!』伊娜再次叮囑他。    『一定來,只要你像今晚那樣子想我。』協加微笑着說。    『如果……如果……我……繼續留在這兒不走呢?』伊娜又想軟磨了。    『現在不行,你要睡覺。』協加搖着頭。    『這不是我的夢嗎?我不是在睡覺了嗎?』她又糊塗了,確實不是那麼容易理解自己的狀況。    『總之,你現在乖乖地回去睡覺。我送你回去。』協加正了臉色。    『慢着,慢着……我還想……』伊娜又在拖時間,她那些小點子很容易讓人看穿。    『你又想怎麼樣?』協加故意不說穿。    『我想……我想……在這兒洗個澡。』不知她說真的還是說假的。    『你瘋了,你還想冷病?明晚你還想不想出來?』協加皺了眉說她。    『啊?在夢裏也會冷病?』搞不懂,可還是想拖延時間。    『不許再問問題,快回去。』協加說完,我們已經在自己房間裏了,他應該是唸了『回字訣』。    仰躺在床上,伊娜就看着自己的床頂發呆,剛才的是真實的還是夢境,她分不清。不過我看她從幻境回到現實後的神情,不是喜悅,而是迷惘。    分別之後,她就開始等着第二天晚上的到來。一整天沒走出過房間,她把房外的事物統統拋掉,平時她會走出大廳與眾同樂,今天她繼續閉門謝客。能進入房間的人就只有青兒和杜鵑,容大人也沒有來找她。    從早上日出開始,她就在等日落,好像她生活中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等晚上的月亮。她甚至在想,反正是夢境,不一定要等到晚上,早上睡覺也會做夢,或許也會夢見他,所以她花了很多的時間在床上睡覺,希望他能入夢。可惜,他沒有來。    房間的窗戶開着,看到天空,光亮明媚的白天過去,天色終於暗淡了下來。伊娜早早地吃過晚飯,洗漱完了就上床睡覺,她沒讓自己睡着,而是在心裏默念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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