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不是人間,更像是仙境。一片醉人的紫讓我暫時忘卻了煩憂。我身後的少年,穿着玄青色的長衫,腰上束着同色的腰帶,玉樹臨風地立在花樹下;少女則是一襲素色的長裙,仙姿綽綽,讓人誤以為是這紫花林中的仙子,只要一陣風,她就會飄飄悠悠地飛升而起。    這兩個簡直不是人,而是仙人!    當我正在犯傻之際,只聽得少女說:『協加,你看小貓多開心。不如我們幫牠取個名字。』    『好啊。伊娜,你覺得幫牠取個甚麼名字好呢?』協加說道。    『你唸了這麼多的書,你幫牠取一個。』伊娜帶着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協加想了想,再看看我,我在地上團成一團的瞧着他。    『你看,牠像不像紫雲下的一堆雪,我們就叫牠雪影吧。』協加終於給我想了個名字。    『雪影,這個名字真美,牠就是雪影!』伊娜拍着手說。    我也覺得這個名字挺好的。    我們再往前走,就見到丁香樹林掩映着的一條村莊,淺灰杏色的房子,排列得錯落有致,還夾雜着幾間竹籬茅舍。    這時伊娜在後面喊我:『雪影,你過來。』    我回頭看她,她已經半蹲下來,伸出雙臂,示意我跳到她懷裏。既然她那麼熱情,我也就不客氣了。    來到一間屋子前面,伊娜和協加道了再見,就抱着我進屋。    屋裏的陳設樸實得很,一件多餘的家具都沒有,全部還是木頭做的,看着已經覺得屁股生疼。    伊娜向着廚房裏喊了一聲:『娘,我回來了。』就自顧踏上樓梯上樓,木做的樓梯『咯吱咯吱』地響着。    樓上是她的閨房,也只是一張木床,一張木桌和兩張板凳。伊娜把我放在板凳上,自己則在床上翻了一通,最後翻出了一個墊子。用手摁了摁,點了點頭,把軟墊置於地上,然後又過來抱我,把我放到軟墊上。    她服侍得這樣的周到,我真怕以後我的腿要廢掉,不會走路了。不過,她確實挺細心,還想到找個軟墊給我當床。    『伊娜,下來吃飯了。』相信是她娘在喊她。    『誒,來啦。』伊娜又抱着我匆匆下樓。    飯桌旁一個中年婦人在擺放碗筷,女人一身淺灰色的布衣,很平凡的樣子,眉眼倒是清秀,看得出年輕時也算是個美人。這就是伊娜的娘。    伊娜的娘瞥了我一眼,『你哪裏弄來一隻貓?』像是隨口問的。    『今天我和協加去了帝熙宮參拜,在那兒見到這隻小貓,牠找不到牠娘了,所以我們就把牠帶了回來。』伊娜說道。    兩個人坐在飯桌旁吃飯。我在伊娜懷裏,瞄着桌上的飯菜,雖然只是粗茶淡飯,但我卻在嚥口水,因為……我餓了。    伊娜拿了個小碟,往裏面夾了些飯菜,在旁邊找了個比較舒適的地方,把碟子擱在地上,我乖乖地跳到地上,蹲在碟子旁邊吃起來。    『是了,這陣子廚房有老鼠,晚上讓小貓在廚房裏面捉捉老鼠吧。』這是伊娜娘說的。    我嚇得馬上表示反對,大聲地喊:『No!』當然叫出來的是一聲『喵』。    『當然不行,雪影牠不捉老鼠。』伊娜為我說話。    『貓不捉老鼠要來幹嘛?』伊娜娘又說。    沒見識!沒見過寵物貓嗎?    『牠是我的朋友,牠叫雪影。』伊娜反駁道。    好感動!來到古代有這麼一個朋友,三生有幸!    伊娜娘看了看我,我也正抬頭看着她,可能是被我懇切的目光感動,她沒再堅持要我去捉老鼠。    吃了飯,伊娜娘收拾碗筷。    伊娜又在她的閨房裏翻出了針線和未完成的繡品,坐在桌子旁邊,就着油燈,一針一線地繡起來。    我跳到板凳上,直起身子,想看看她在繡甚麼。我估計,小姑娘們一般都喜歡繡些鴛鴦蝴蝶之類的東西。    伊娜見我想看,就乾脆把繡品遞到我面前。她繡的是紫色的丁香花,還真繡得不錯。    『雪影,我繡的丁香漂亮嗎?』伊娜問我。    我點了點頭,說:『喵。』    伊娜湊近我耳邊,壓低聲音說:『我想繡個香囊給協加,你說他會喜歡嗎?』    哦,原來這個小姑娘動了春心。    我又使勁點點頭,回答她說:『喵。』    『我也知道他會喜歡的。』說着,臉上泛起了紅暈,伊娜真的好美。    那一個晚上,我就陪着伊娜在燈下繡香囊,然後就在她給我準備的軟墊上睡覺。    我本來就是個開朗的姑娘,雖然在毫無選擇之下留在了古代,變成了一隻貓,但我很明白,驚懼、怨恨對我一點用處也沒有,希望在明天,我總能回到現代。    這就是我第一天當古代貓的生活。    第二天,我就跟着伊娜出了城區,她爹在大街上開了一家小酒館,她去那裏幫忙。    小酒館真的很小,分了上下兩層,佈置十分簡單,沒有花巧,樓下一層只夠擺五張方桌。    伊娜她爹高高瘦瘦的,看着像個老實人。    酒館的客人不多,幹活也不是太忙,伊娜帶着我在酒館裏左晃晃,右晃晃,一晃就晃了半天。我無所事事,就在樓上樓下亂竄,當然,所謂的『竄』,我說的是用我優雅的步子在店裏走來走去。    到了日影開始西斜的時候,伊娜就跟老爹說:『爹,我去學堂找協加。』    她爹也只是點了個頭。這父親真開明,比我們現代人的父母還要開明!想當年我唸高中的時候,稍稍有了一點點談戀愛的苗頭,就被老師家長合力地鎮壓了下去。現在,我突然十分想念我的爸媽。    伊娜抱着我出了酒館。    鋪着青石板的街上,行人三三兩兩,兩旁磚木結構的房子,樣子有些老舊,顏色灰灰啡啡的。    日頭照在身上還是有點熱的感覺,我腳不沾地,更是懶洋洋的。伊娜一邊走着,一邊跟我說話:『雪影,我帶你去學堂見協加,他現在應該下學了。他是個大才子,唸了好多書,認識好多字,他還經常給我唸詩呢。』    我點點頭算是給她回應。    『我也認得一些字,他教我的。我們這兒不是個個都能讀書,要進那樣的學堂要很多錢,像我們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就沒這個機會。我聽我娘說,協加能夠讀書是因為他跟其他人不一樣。在他很小的時候,有一個穿着錦衣的貴人去了他家,跟他爹娘說,他以後會是個重要人物,所以叫他爹娘一定要讓他唸書習武,還指明要去這家崇明學堂,那個人留下一大筆錢給他,供他讀書。你說奇怪不奇怪?』    『我現在就帶你去看他唸書的學堂,以後有機會再讓你見識他的武功。我見過他練武,真的好威風。』    伊娜絮絮叨叨地說着,她的聲音很好聽,清脆如出谷的黃鸝,輕柔如和煦的春風,雖然說着這些不打緊的瑣事,但我卻喜歡聽她說話。    聽着她悅耳的嗓音,很快就到了一處院落。敞開的大門,門上一塊木牌寫着『崇明學堂』幾個大字。    伊娜進了大門,經過一個小院子,前面是一排低矮的房子。伊娜彎腰從開啟的窗戶往裏面看,只看了一眼,她兩邊的嘴角就彎彎地翹起來。    她從旁邊的門走了進去。相信那個是課室,已經下課了,只有協加坐在書桌旁寫着字。    伊娜向他走過去。協加抬頭看見伊娜和我,臉上露出暖暖的笑容。    『在寫甚麼呢?』伊娜問他。    寫?雖然我口不能言,但我可以寫字給他們看。突然靈光一閃,我迫不及待地跳到書桌上,用兩隻『手』去抓擱在桌上的毛筆,卻發現怎麼抓都抓不牢,我索性把兩條腿也用上,手腳並用了想要夾住毛筆。弄得團團轉還是沒能把毛筆豎起來,我急得一頭是汗,身上也被筆頭的黑墨弄了幾道黑痕。    大概是沒見過小貓寫毛筆字吧,協加和伊娜開始的時候只管瞪着我愣在那兒,回過神來的時候,我身上的白毛已被弄髒了。    伊娜馬上伸手奪過毛筆,又把我抱了起來,溫柔地呵斥我說:『雪影,別調皮,你看你變成髒貓了。』    我口不能言,手不能寫,簡直成了『廢柴』。我那個挫敗感就別提了,唯有伏在伊娜的懷裏耷拉着腦袋。    伊娜想用手絹幫我擦掉身上的墨痕,但乾布又怎能把它擦掉?課室裏沒有水,當然更沒有濕紙巾,我只能繼續做一隻髒貓。伊娜也不嫌棄地抱着我,免得我亂搞桌上的東西。    『走吧,等會兒到玉湖邊給牠洗一洗。』協加說着,已經收拾好桌上的筆墨。    一起走出了學堂,兩人在青石板街上並肩而行。    『你今日帶着雪影去你爹的酒館幫忙?』協加問道。    『嗯。其實也沒有事情做,我過來也是為了等你下學。』伊娜也真夠坦白。    『雪影聽話嗎?牠有時候也真是很調皮。』協加說着,還摸了一下我的頭。    『還好,見到你之前還是乖乖的,只是剛才有些不守規矩。』伊娜抿着嘴在笑。    談到我的時候,他們居然像在談論自家的孩兒一般,古代的人怎麼這樣子成熟,真讓人無奈。    不過,他們看我一眼,又忍不住發笑的樣子,才讓我覺得他們仍有少年人的天真。    邊走邊說,不覺已來到了玉湖。    芳草萋萋,楊柳依依,貓美人將在這裏浴白衣。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