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琛去了前线,她躲进了送粮草的队伍里,当晚京城烟花耀眼,她和一众将士在野外,听不见看不见那繁华。    行军很苦,即便运送粮草,可是吃的干饼喝的凉水睡的草席,晴琛这辈子没这么苦过。    她束了胸,每天脸上都涂了黑灰,很少说话,走路也尽量放重了大步走,好歹没让人发现。    好不容易到了边疆,送粮的兄弟被安排去休息,她趁机在军营里逛了一圈,听到了将士们的哀嚎,见了他们有的垂头丧气有的信心满满,问了小动物们,都说没见到她描述的人。    这下她意识到出事了,烟尘更是急的跳脚。    想了想,她干脆给营地边上的大树下了命令,让它联系周围的弟兄,绵延出去寻找裴城瑾的下落。    但第二日天刚亮,就有人来催着起床了,扔给了他们人手一套新军服,吩咐赶快起身,要上战场了。    晴琛抽了抽嘴角,换上衣服,拿了锋利的长。枪,跟着人一溜小跑进了队伍,然后就到了战场。    不是她说啊,找个地双方互拼,这跟火拼似的,当先是几位大将先互相过招,都有输有赢,然后一声令下,才两方冲上前去。    她本来并不放在眼里心上,对她而言,自保是没问题的,杀人也没有负担,因而十分淡定。    只是终究不一样,战争,和打架杀人不一样。    身边每个人都在呐喊,拼杀生命,眼里除了杀意还有人性,甚至恐惧和绝望,漫天狼烟,曜日烈烈,可这青天白日之下,发生着一幕幕惨烈的厮杀。    晴琛感应着每个人的情绪,有杀戮愤怒痛苦绝望,可是没有人是愿意的,她疑惑,为什么?    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还要杀呢?    人真的好奇怪,总是在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也或许,人真的好弱小,从来决定不了自己的想法。    她一下挑开一个人的弯刀,紧接着他就被己方一人穿透了胸膛。    血如泉涌,溅到了晴琛脸颊上,烫的她下意识一颤。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哀哀嚎叫的战士很快被身边人杀戮,热血蒸腾,每个人都化作了刽子手。    她站着,仿似离人群很远,因为她无法懂得,这些人残忍的情境下,有着决绝的巨大的情感,这是她未曾接触的,却似乎熟悉。    【这是不是……守护?】她茫然。    他们想守护什么?    【我也不懂啊,这些人莫名其妙的,琛琛,这在凡间这么多年了,咱俩还有的学呢,都说凡人欲,望永无止境,我看还真是,你看这些人都疯魔了。】    点头,晴琛随意的游走着,看似融入战局,却是两不相帮。    她觉得很莫名,两边都是人类,实在没必要杀来杀去。    等到这一场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对方将领眼看着要败了,大刀一挥,“快撤!撤退!”    然后仅剩的敌军迅速撤退,转眼这里就剩下己方,他们来不及为死去的战友悲痛,全都欢呼起来,因为又赢了一场,因为又活下来了。    可在晴琛眼里,这毫无意义。    晴琛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又看看欢喜的人,实在奇怪,为什么?明明死了好多人,怎么还能这么高兴呢?    欢呼过后,所有人再次沉默,片刻后,有人小声的哽咽,晴琛看过去,是一个不到十五的男孩,一身血糊拉的模样,抿着嘴死死忍着,眼泪晶莹坠落,融进血红的土地。    幸存的人抬手抹了一把脸,检查战场,还活着的敌军除非是大官,否则都是补上一刀结果了。毕竟自己的伤员都救不过来,谁还管敌人。    将尸体拖到一块,晴琛跟着他们一起抬着人,挖了大坑,将人都扔进去埋了,这整个战场,不知道有多少万人坑。    难怪这里乌鸦野狗众多,不过也没有人多,对将士们来说,这些也算一餐美味。    这么一场战斗又结束了,晴琛实在没搞懂意义在哪?    听将士们说是因为对方蛮夷,地处荒凉,没吃的就只知道结队去□□边境抢,往往抢东西都是连带着女人一起掳走,剩下的其他人便是小孩都一起杀干净。年年屠了不知道多少村庄,城镇遭殃。    所以他们要带着□□的威严征服他们,让他们俯首称臣,年年上贡,这样就和平了。    当今天子号武王,一生征战,势必要将□□版图发扬至整个天下,当天下之王。    晴琛想了想,“可这天下如此之大,当今家国其实很小,在整个世界不过占了小小一块,若要征服所有,怕是几辈子的事了。”    一个世界多大,如今□□不过千万人,万里的江山罢了,如何跟世界比?甚至,许多人连海都不知道。    “你这人,竟敢说这样的话?不要命了不成?”那人急忙阻止,又左右看看,“咱们□□,千秋万代!”    晴琛不再多说,只是觉得这些人愚昧,哪有什么千秋万代,只有他们人类本身的存在才是长久的,为什么寄托一个短暂的时代呢?    她吃了一碗玉米糊糊,便悄摸去了边缘,那大树告诉她,她想找的人,在之前进了沙漠,很久都没有出来。它们生活在这,无法适应沙漠,所以没有谁发现裴城瑾。    沙漠?那不是那蛮夷的方向嘛,裴城瑾去那儿干嘛?    这么久不出现,不会在沙漠里死了吧?    待到夜晚,她毫无顾忌的跑了,丝毫没想到自己这行为就是逃兵,逮到就是要杀了的。    出了军营走了一段,她便脚疼的厉害,这么些日子她一直行军,从来没好好休息过,娇气的千金哪受过这个苦。    远远地接近了沙漠,前方一个高大身影跑过来,晴琛一下笑开,招手,对方跑得更快。    一只野骆驼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脖子,蹲身趴下,她坐了上去,接着就被驮着进了沙漠深处。    进了沙漠不久,就有一队沙狼出现,一直护着她走,晴琛问了它们,果然它们之前见过裴城瑾。    到了沙狼领地边缘,晴琛谢过它们,又遇见这里的另一霸主,一直走,有动物中途带她去水边找水给她喝,好在沿途有它们帮忙,不然这毫无经验的小公主,非得作死自己不可。    “他们目前在绿洲?那里有草原?蛮夷的老巢吗……”晴琛听完蝎子的消息,嘀嘀咕咕。    果然前面不远处就是绿洲,她驱着骆驼靠近,很快冒出士兵指着她。    “站住!你是什么人?”    “肯定是对面的探子!”    说着就两句话要绑人,晴琛安抚了要发飙的骆驼,看着被脚下绿藤绊倒的两人,平静道:“我是大军元帅派来的人,有要事禀报副将军。”    将骆驼送走,晴琛大摇大摆的进了绿洲。    裴城瑾黑了,也瘦了很多,头发全部箍在头顶,眉头紧锁,指着一副地图正在和手下说着什么。    晴琛走进来,一众人齐刷刷看过来,只有他还低着头。    “你是什么人?!”有人拔剑相对。    “我是前来找副将军的。”她道。    裴城瑾指尖一顿,猛地看过来,眼眸含着不可置信,上上下下又仔细观察了一遍,这才喃喃道:“夫人……”    临近的副将眉头一跳,裴城瑾已经将地图往他怀里一拍,大步走过来,站在她面前细细的看。    他指尖颤抖,极力想要控制,却还是忍不住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手下那三百精兵全都张大了嘴,冷面少将竟然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对着个男人?    “……你,你怎么来了?”他抱着她,在她耳边问。    “不对,这应当是梦中,你怎么可能来这,我一定在做梦。”他又自言自语的否定。    “我在京城很久没有听见你的消息,所以干脆亲自来找你了。见你还好好的,也就放心了。”她淡淡道。    裴城瑾唇吻着她的发,眼眶一下红了,“真的?”    “自然。不过你们深入沙漠,实在危险。”她道。    “我稍后和你解释,你先回我营帐待一会,我这会儿有要事,绝不可弃,待到一切事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他扶着她的肩膀往营帐中走。    晴琛并不在意其他,只点头,“不必了,你安好就是,其他的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裴城瑾忍不住笑意,眼眸看着她,都透出光来,千言万语只是轻轻道:“好。”    晴琛打着呵欠,什么都没问也没多插手,在他帐中睡着了。    裴城瑾看了半晌,这才悄声退出来,按着先前商量的,弟兄们吃好喝好,想了想,他还是留下了十人守护晴琛,带着剩下的人奔赴了蛮夷留下的后方。    蛮夷居住的地方也是绿洲,他们熟悉路途,从沙漠深处骑着骆驼和马,甚至走路,不到五天就能到达□□边境。    可相对的,裴城瑾本来的五百精兵绕了快一个月才到了这,路途还死了两百人。    这是一场战争,裴城瑾出的主意,五年来,他已经成为元帅的心腹爱将。他带着人奇袭蛮夷后方,将他们的家园毁于一旦,然后再次回来,从后包围蛮夷,里应外合,彻底铲除,永绝后患!未来数十年乃至百年,□□不必再担心蛮夷之害。    这是一条心狠手辣的毒计,每个人都是刽子手,身在战场,没有任何人能逃脱这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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