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的凤阳,最热闹的永远是花街。 朱清染捂着头起身,就见廊外莺莺燕燕,再一眼瞥到自己床角的人,脑仁更疼了。 “这是哪里?” 北冥轻裘蹲在她床角,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闻言随口道,“青楼,凤阳城最大的青楼。” 这倒是没想到。朱清染问,“你想做什么?” 北冥轻裘耸耸肩,从她床头跳下走到桌边,“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你找我到底做什么?” 北冥轻裘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道,“你吃了饭,我再告诉你原因。” 朱清染抬腿走到他对面坐下,仰头就喝干了杯中的酒,然后抹了一下嘴,道,“我喝了,你可以说了吧。” 北冥轻裘一愣,随后有趣的笑了起来,朱清染一脸严肃。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北冥轻裘朝她靠近,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是去救你的。” “救我?” “宁彩和要把你交给千秋大祭司,我要是不把你带出来,此刻你就在大祭司的祭坛上呢。” 宁彩和?千秋? 早听闻千秋曾爱慕过一个大煜女子,没想到是宁彩和。也是,只有宁彩和这样的女子,才能让千秋倾心。 搞明白了宁彩和找自己的原因,也算解了一个疑惑。 朱清染问,“千秋大祭司为何要找我?而你,又为什么要帮我这个外人?” 北冥轻裘不答。 在朱清染眼里,北冥轻裘很奇怪,这个少年对自己表露出来的善意,每一分都不合情理。 “千秋是你们的大祭司,在北盛身份卓然,你不惜得罪他来救我,图什么?我与你。。。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北冥轻裘轻声重复,随后垂眉一笑,朗声道,“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救谁就救谁!” “可你为什么要救我?若我记得不错,我们一共只见了两次。“ “你就当我看你顺眼好了。” 朱清染无语,这叫什么回答,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这般大魅力,能让北冥府的小侯爷看自己顺眼。 “你叫什么?”轻裘问。 “多奇怪,你救了我,难道不知道我叫什么?” 北冥轻裘不理会,又问,“你是石长霂的休妻?” “糟糠之妻。” “他休了你,你为什么还要住在他的宅子?” 朱清染好笑,“你倒是查的挺仔细。”眉头一抬,见到北冥轻裘一脸困惑不解,而且隐隐带着愤愤,神色实在单纯,不禁也放松了语调,“听说北盛使团明日就要离京了,你不在别馆好好呆着,这么乱跑,不怕被大煜的人察觉,引起怀疑?” “他们能奈我何?!”轻裘一脸不屑。 又傲又骄,这么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隐隐便是当年的自己。 朱清染低眉浅笑,良久不语。 沉默半晌,轻裘道,“鸾凤跟我说,你认识醉龙?” “这就是小侯爷今日找我的目的?” “你为什么认识醉龙,那日也是,你也一眼看出了我的追魂箭。”见朱清染想张口,轻裘打断她,“你不要告诉我是从书中看到的,你糊弄大祭司的那套说词,我不信。” “。。。小侯爷既然不信,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轻裘冷然一笑,“大祭司也不信,否则也不会想见你了。” 千秋不信自己,朱清染并不奇怪。千秋本就多疑多忌,不是肯轻易相信他人的性子,只是她本以为在这凤阳城,他好歹会有所顾忌,没想到他会通过宁彩和来找自己。 自己的破绽难道那么明显吗?所谓死而复生,连自己都不信的事情,千秋也好,北冥轻裘也好,为什么都心存疑虑? 对啊,北冥轻裘为什么会怀疑? 依照他的年龄,他不可能知道啊,北冥重离也不可能告诉他这些旧事。 朱清染抬眉,“你-?” “嗯?” “你-” 轻裘神色一变,忙嘘了一声,飞快的走到门边拉开一道缝。走廊外,六白正朝这边走来。 轻裘暗骂了一声,没想到石长霂的动作那么快。 “怎么了?” 轻裘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又点了她周身大穴,“喂-” 轻裘见她恼,哈哈一笑,“石长霂来了,我带你换个地方,好好跟石长霂比划比划。” 城郊 密林 朱清染被轻裘挟持奔于林间,身后石长霂六白紧追不放。朱清染被颠的头疼,匆忙中劝道,“你孤身一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还是放了我,赶快逃命吧。” 这话简直是打脸。 北冥轻裘恼恨,“你敢再说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朱清染不死心,“你想找他打架,自去找他便是,何苦拉着我。” “你这女人好没良心,石长霂为你而来,你却这般冷血。” “你怎么知道他是为我而来,说不准他是找你报仇来了。”朱清染气不过,激他,“你不是想打架吗?那就停下,好好赢了他,省的别人以为北冥府的小侯爷是个只会逃命的缩头乌龟。” 她话毕,轻裘突然一顿,然后飘然落于湖畔草地。 “你说的有道理。”轻裘道,“既然石长霂都来了,我若是就这样离去,未免太过可惜了。” 随着他话落,石长霂与六白也随之落在他面前。石长霂将目光转向朱清染,待看到她安然无恙,目光微微示意安抚,被轻裘看到,便将朱清染往身后推了推,朗声道,“这么晚了,侯爷老跟着我做什么?” “小侯爷—”石长霂躬身行了一礼,温温吞吞道,“———虽然说是京郊,但天色已晚,小侯爷若再不回去,怕赶不上明日使团离京的时辰。” “哦?这么说,侯爷是好心来催我回去的?那我倒要谢谢侯爷了。” “小侯爷客气。” 他侃侃而谈,并不将轻裘冷峻的表情当回事,一言一行仿佛在闲庭座谈。 轻裘不吃他这一套,也没耐性跟他在这里饶舌。 “明人不说暗话,我与侯爷为何在这里,也无需打什么哑谜。侯爷也说了,夜色已晚,我们就速战速决好了。”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软刀,“锦衣侯的威名这几年我听过不知多少,前两次和侯爷交手都未能尽兴,今夜不会有别人来打扰,在下不才,想跟侯爷讨教一番,还请侯爷不吝赐教。” 石长霂不答。 轻裘道,“侯爷赢了我,我身后的人侯爷自然就带回去。” 石长霂看了眼朱清染,若是强攻,未必不会伤害到她。 “既如此,石某愿意奉陪。” 轻裘哼笑一声,反身解了朱清染的穴道。 “咳咳-”朱清染捂着胸口后退一步,随后很有眼色的站在了一边。石长霂便朝六白也使了个眼色,六白退到了朱清染身边。 “九姑娘安好。” 朱清染敷衍的点了点头,眼睛盯着石长霂他们。 场中央,北冥轻裘与石长霂相对而站,彼此之间蓄势待发。 北冥轻裘轻轻划了一刀,虽无声无息,也能感觉刀锋凌烈。他师从北盛第一高手,两次交手都被他所伤,虽说有侥幸的成分在,但石长霂还是不敢大意。 他虽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全身戒备,一触即发。 不知是否看穿了他,北冥轻裘微微一笑,他道,“第一次侯爷侥幸逃脱,虽数日便仿若无事出来接待我北盛使团,但一身内伤想必还没好透,再者,追魂箭之威,必要精心调养非不能痊愈,可观侯爷这段时日,却是操劳不停,想必外伤也还没好。如此内伤加外伤,侯爷竟然还敢答应与我一战,未免太过托大。” 石长霂不语。 北冥轻裘举起刀做了个起手式,“盼只盼,侯爷可千万莫又要临走脱逃为好。” 石长霂抽出佩剑,做了一个起手式。 双方四目相对,然后,突然同时出手。 朱清染紧张的看着他们的交手,两个人的身手交缠在一起,夜色中不停变动,她其实看的不是很清楚。突然,一声刀剑长鸣,两道身影突然飞上半空,朱清染忙仰着头看,目光胶着不肯移开。 刚刚北冥轻裘说的话她也听到了,虽然石长霂的内伤她不知道,但追魂箭的后遗症她是知道的,知道北冥轻裘所言非虚,于是愈加紧张,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六白在旁边,也是一脸紧张,眼睛随着场中间的身影移动。 刀刃相碰,只剩铿锵之声,双方都是拼上了全力,以内力相搏。四周风声乍起,树叶刷刷作响,月色都突然暗淡了下来。 武者的魂魄是对等的交锋,石长霂性情高洁,出手没有半分苟且,朱清染并不奇怪,倒是北冥轻裘,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的接触,他给人的感觉都不是磊落之徒,可过招之间,却也是一派高风亮节,手法行动没有一丝龌龊。 这实在很让人诧异。 她这边正在分神想着事,突然就见石长霂跃下,捂着手臂连连后退,她忙奔过去。 “你怎么样?” 六白也随着问,“侯爷!?” 石长霂抿嘴不言,但朱清染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紧绷,在极力忍耐。她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又不敢使劲拍他,只能干着急。 她又抬眉去看刚刚落下的北冥轻裘,只见北冥轻裘刚刚落地便跌坐一边,嘴角挂着血丝。 她不禁一愣,随后又一喜,这是说明石长霂赢了。 正这样想着,石长霂站直了身体,“小侯爷-----” 北冥轻裘扶着地起身,“我言而有信,侯爷赢了,你们可以走了。” “真的?”朱清染喜道,忙去看石长霂。 石长霂对北冥轻裘颔首,“既然如此,本侯就先告辞了,盼小侯爷也尽早回去。” 北冥轻裘不答,冷冷的表情,显然气的不轻,率先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又回头狠狠瞪了朱清染一眼,让朱清染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等到轻裘的身影看不见了,朱清染扭头问,“侯爷,你的伤--------” “咳咳咳——”石长霂捂着嘴一顿咳,身子一软。 “侯爷-!”六白惊呼。 朱清染也吓了一跳,伸手扶他,“—你怎么了?受伤了?要不要紧?” 石长霂摇了摇头,“不碍事。”见她担心,还微微朝她点头示意。 手心里摸到湿漉漉的粘稠感,朱清染低头去看,看到了一手的血迹,“你的胳膊————” “伤口崩开了而已,不碍事。”石长霂不在意,“倒是九姑娘,不知有否损伤?” 朱清染摇头,“我没事,北冥轻裘并没有伤害我。” “侯爷-”六白看不过去,道,“让属下先给你包扎伤口。” 朱清染道,“侯爷的伤不容小觑,还是先上药吧。” 石长霂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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