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诸位闻言都各有惊异之色,不约而同地向他投去讶异的目光,雨晴蹙着眉直拽我的袖子,我握了握她手,示意她先别着急,看看情况再说。 李琰的心思向来难测,他口中说好,却未必真会将梦瑶交给戴德桂。 李琰笑了笑,向戴德桂摊开手,道:“公公,拿出来吧。” 戴德桂愣了一下,赔笑着说:“将军要什么?咱家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李琰道:“自然是皇上的手谕。” 戴德桂摇头道:“咱家没有皇上的手谕。” “哦,好,那就是有皇后娘娘的懿旨?” 戴德桂又是摇头,“咱家也没有。” 李琰收回手,抱歉地一笑,“既然公公什么都没有,那本将也是爱莫能助。” 我心中松了口气,果然如我所料,再看众人,面色都已恢复如初,此时都略带着丝嘲笑看着戴德桂。 被李琰一番戏耍,三个太监的脸色忽明忽暗,阴暗中难掩尴尬。 忽然侧旁另一个太监阴测测笑了笑,开口道:“李将军莫不是想包庇柳梦瑶?外界都在传言,李将军与营中宫女有私情,莫非……真有此事?” 我闻言,顿觉有些心虚,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紧了紧,眼光快速瞄过说话的太监,移向李琰,却无意中瞥到侯承远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中情绪复杂,与他四目一触,忙垂目看向地面。 与此同时,帐中响起一声怒喝,犹如惊雷,“大胆阉狗,出言不逊!”话音未落,傅文已一个箭步冲到那个太监面前,左手抓住衣襟将人凭空拎起,眼中怒火迸出,彷佛要将眼前之人吞噬殆尽。 太监骇得血色全无,一面双脚凌空乱蹬,一面尖声喊着救命。其余两个太监早已躲到了一角,眼睁睁地看着同伴高声呼救。 傅文厉声斥道:“你是何等身份,我家将军的事岂是你能说三道四的!”说着,右手紧攥成拳,直朝面门挥去。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平日里总是谦恭有礼的傅文,动起怒来却也着实吓人。 “傅文!”李琰平平一声低喝,却似有雷霆万钧之势,傅文猛地收住拳头,回头望着李琰。 李琰道:“不得无礼!” 傅文回过头去,狠瞪了太监一眼,将他摔在地上,回身几步站回了原位。 李琰唇角噙笑,望着瘫倒在地的太监,道:“本将管教不严,惊了公公,望请见谅。不过,本将尚有些事不明,不知公公可否为本将答疑?” 那太监惊魂未定,缓了半晌,才颤巍巍地站起,有些语不成句,“将军……请……请问。” 李琰笑问:“公公如何称呼?现居何职?是何品级?” 那人回道:“咱……奴……奴婢吴瑞奇,现居内……内侍省内寺伯之职,正……正七品下。” 李琰又问:“那公公可知本将是谁?是何品级? 吴瑞奇恭声回道:“李将军……乃是皇上亲封云麾将军,从三品上。” 李琰微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公公知道本将是谁。本将再问公公,方才公公说本将与营中宫女有私情,可有凭据?” 吴瑞奇慌忙躬下身子,回道:“没……没有凭据,乃是奴婢妄言。” 李琰道:“也就是公公捕风捉影、道听途说了?”吴瑞奇连连点头。 李琰微微一笑,侧头望向陆少游,问道:“陆少卿执掌刑狱案件审理,本将想请教,以下犯上,口出秽言,诬蔑上官,擅闯禁卫军营者,该当何罪?” 陆少游面色微怔了一下,旋即回道:“回禀李将军,以下犯上,口出秽言,诬蔑上官,该当流刑。这擅闯禁卫军营嘛,不在大理寺职权范围之内,一般都由禁卫军营主将以军法定夺。” 李琰向陆少游拱手致谢,“多谢陆少卿赐教。” 微侧过身,面色淡淡地瞥了一眼吴瑞奇,轻叹了口气,道:“傅文,陆少卿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傅文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回将军的话,卑职字字句句听得真切。” 李琰微微点头,“好,那你就替本将告诉吴公公,未经本将许可擅闯飞骑营者,该当何罪。” 吴瑞奇早已面如死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傅文眼中杀气凛冽,一步一步迈向吴瑞奇,口中朗朗念道:“擅闯飞骑营者……。”傅文口中的字还未吐尽,吴瑞奇已如惊弓之鸟,猛地从地上跳起,夺路向门口逃去,还未跑几步,只见傅文身影晃动,已截住了吴瑞奇的去路。 “呛”,伴随一声极短却刺耳的拔刀声,寒光掠向吴瑞奇的颈脖,我慌忙闭上了眼睛,与身旁的雨晴紧紧拥在一起,眼前一片漆黑中仍是吴瑞奇那张表情极度扭曲的脸,良久不散。 “杀无赦”三个字如一记闷雷,重重击在我的心头,我从未感觉如此恐惧,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揪住了一般,有种窒息的感觉,只觉浑身都在颤抖,又好像没有颤抖或者是雨晴在颤抖…………,我脑子已然一片混乱,耳边嗡嗡乱响。 恍惚间,听到戴德桂和另外那个太监跪地求饶的声音;傅文叮嘱军士将吴瑞奇的尸首拖出去的声音;李琰吩咐将戴德桂枭首的声音,这平和清润之下,字字都是杀意隆隆、军令如山,令人不寒而栗! 一阵进进出出的嘈杂声过后,渐渐安静下来,听见傅文在我耳边微声道:“小姐的脸色不太好,卑职送小姐回去吧?” 我定了定神,睁开眼睛,强装着笑容,冲他轻轻摇头,“我没事。”他微一沉吟,退到了一旁。 与雨晴相互依靠着端直身子,瞥了眼仍伏在地上簌簌发抖的太监,不禁为他松了口气,看来李琰是想饶他的性命,才未将他同戴德桂一同枭首。 侯承远冷冷盯着李琰,道:“如此小人,留着还有何用?” 李琰微笑道:“留他自然有用,即从来处来,当往去处去。戴、吴两位公公远来我飞骑营公干,却遭逢此劫,自然得有人将二位的尸首送还给张公公。” 他又笑望着伏在地上的太监,客气道:“顺便请代本将问候张公公,若张公公还想从我飞骑营要人,请他老人家亲自前来,本将在此恭候。本将的话,公公听清了么?” “奴婢听清了!奴婢听清了!…………。”太监一面惶惶回话,一面一个劲地向李琰磕头。 李琰轻挥了挥手,两名军士上前来连拖带拽将他架了出去。 李琰看着陆少游问道:“陆少卿,本将如此处置二人,是否公正?” 我打量了一眼陆少游,此刻他的脸色仍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心中暗想,他执掌刑狱,想必经他之手判过不少处斩刑的案件,只是他自己却未必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 他望着地上的血迹沉吟了良久,才向李琰拱手道:“吴瑞奇以下犯上、口出秽言、污蔑上官,将军事前已将案情问清,在场诸位都可作证,可谓铁证如山。戴德桂擅闯中军帐、藐视上官也是有目共睹。只是此二人固然有罪,却也罪不至死,李将军何以痛下杀手?” 我心中微动,也略带疑惑地侧头望向李琰,虽说此次是戴德桂等人无理在先,但若只为这点小事就将二人诛杀,手段未免太过绝决!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 李琰眼睛微闭了一瞬,轻叹一声,道:“本将虽杀人如麻,却也并非嗜血成性,能不杀自然是不杀的好。只是此二人却非死不可。” “哦?下官不明,请将军明示!” 李琰道:“戴德桂此人奸猾成性,心性恶毒,若不早除,恐将是第二个张汝昌,再者,少卿与侯兄今日与他结怨颇深,他若回去,必定添油加醋向张汝昌回禀。” 李琰的话刚说了一半,侯承远已冷声截道:“难道本都尉会怕了张汝昌不成?!” 我一听,颇有些埋怨地盯了他一眼,心想,李琰也是一番好意,你何必老是针对他呢!不过,自打我认识他那天起,他已是如此脾气了,对着别人就像个刺猬,心里一不痛快就竖起满身的刺。可伤着别人的同时,也会伤着自己,这样的脾气很容易得罪人,看来得找时间好好劝劝他! 李琰不以为意,笑了笑,接着道:“本将知道侯兄与少卿不惧他张汝昌,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至于吴瑞奇,则是本将的私怨了,若说本将是挟私报复也未尝不可。” 陆少游显然对李琰的最后一句话颇感震惊,眉头一蹙,垂目沉思了很久,忽地又展颜笑了起来,“李将军的用心下官明白了,自太上皇开唐以来,奉行以仁治国,宽厚为本,虽于百姓休养生息有利,但对于宫中宦官也多有放纵,以致出现了如张汝昌这等骄纵横行的奸佞小人。皇上登基之后虽有心整顿宫闱,却因内忧外患不断而无暇顾及,再则碍于太上皇的缘故,对张汝昌也是多有忍让。将军此次是想用戴德桂与吴瑞奇的人头敲山震虎,震慑张汝昌这只大老虎。” “老虎?”侯承远冷哼一声,淡淡道,“陆少卿也太看得起他了,张汝昌不过是仗着太上皇的宠信,充其量不过是只猴,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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