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姐妹

寒风中，血在慢慢的流，流到厚积的白雪里，然后再慢慢凝结，凝结成血红的冰块。　　大地之上，有些荒凉。　　白色的世界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少女，一个道士。　　少女跪在雪地里痛哭。　　道士却倒在白雪之上，躺在血泊之中，嘴里时不时的冒着血泡。　　道士的身体在痉挛，抽搐，看样子快断气了，却一直挣扎着，怎么死也死不了，死得很痛苦。　　梦！　　自然是梦。　　只有梦境才会如此逼真，又如此的假，才会让人死得如此纠结。　　也只有梦境才会看着别人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但凡梦者被惊醒，多半是恶梦，因为在甜蜜的梦乡里，谁都不愿意醒来。　　每一个梦，都与最近的经历有关，比如睡前突然想起某人的名字。　　“师父！”撕心裂肺的声音在雪地里响起，传向远方，最后消失在大山里。　　突然，梦圆双脚一蹬，手一紧，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的额头在冒着豆般大小的汗珠。　　“师父”二字是她在梦中喊的，她很庆幸这是一个虚幻的梦。　　恶梦之下，她哪里还有心情睡觉？　　由恶梦联想到师父，梦圆遂起身来到了师父的休息室。　　她打开门，却发现石绚音比她早来一步。　　石绚音握着张人韦的手，眼睛在流泪。　　“嫂子！”梦圆站在门口叫道。　　“梦圆！”石绚音拭了拭眼角，回头朝门外看去。　　梦圆提步跨过门槛，走到师父的床榻前，伸手去挪了一下师父额头上的毛巾。　　梦圆看着师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心里更加难过。　　“师父……”　　她握着师父的手，除了在心里默默祈求上苍保佑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法子。　　“梦圆，莫要担心，你师父会好起来的。”石绚音安慰着梦圆。　　公公惨遭毒害，张人韦昏迷不醒，她何尝不需要别人安慰？　　“谢谢嫂子照顾师父。”梦圆感激着，她知道师父头上的那块热毛巾是石绚音放上去的。　　“梦圆见外了，说到底，络英道长是因为公公之事才伤成这样的，照顾道长，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谈不上谢。”石绚音有些许内疚。　　没想到络英道长来喝她夫妇俩的喜酒，竟有如此厄运，没沾到喜气，却倒了霉运。　　过了一会儿，梦圆撑起身子，替师父换了一块热毛巾，然后，她从师父休息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寻思着刚才的梦境缓行，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个小山丘上。　　放眼望去，圆圆的夕阳在缓缓沉下。　　慢慢地，夕阳伴随着晚霞慢慢的消失在了天边。　　一片火云飘过，天地呈现玄黄色之后，黑夜便渐渐拉下帷幕。　　梦圆的心犹如一块巨石压着一般，很重，也很闷。　　她在旁边找了一块光滑的石头缓缓坐下，静静地看着灌木丛中归巢的鸟儿叽叽喳喳的来回翻飞。　　倦鸟归巢，净相啰唣。　　可是人呢？　　人还在天涯。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触景伤情，梦圆在心里想着这句悲凉的词曲。　　待黑夜渐渐拉下，天上的上弦月却又挂在了西山。　　夕阳和弯月几乎是同时落、升的。　　看着弯弯的月牙，梦圆用手在空中一转，划了一个弧形，把缺了的另一半月牙给补上。　　这样，缺圆就成了一个圆满的圆月。　　冷冷的月光之下，寒风轻轻吹过山冈，掠过脸庞，冰凉入骨，让人忍俊不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　　梦圆在小山上哼唱着蜀地的歌，歌中充满了思念的心声。　　那是对家乡的思念，对亲人的思念！　　多么无助的歌声。　　人生在世，知音难觅！　　梦圆吟唱此歌，难道就不期有人懂？　　她自是期望有人听懂的，每个人都希望有一个懂自己的人。　　斯人何处有？　　师妹梦轩自小和她一起长大，不见得她懂她，亦不见得她懂她。　　斯地无人，吟唱此歌自是无人聆听！　　一曲愁思，不忍见残月！　　念歌唱毕，月牙已经过一个轨迹。　　就在梦圆唱完此歌，以为此地无人之时，她顿时觉得自己错了。　　因为，旁边的灌木丛中有人在哽咽、抽泣。　　此地还有人？　　梦圆好奇的起身向哭泣声处走去，她的目光在隐隐的月光之下朝着那啜泣声处瞧去。　　眼所见处，有一个少女低着头，抱成一团。　　是梦轩。　　“梦轩？”梦圆叫道。　　灌木丛中的人把脸迎向梦圆。　　“师…师…姐……。”梦轩泣不可抑。　　梦轩此时已哭成了泪人儿。　　梦圆走近师妹，道：“梦轩，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在偏房睡觉的么？”　　“师姐！”梦轩一把抱住梦圆，哭的好伤心，好无助。　　梦圆抱着师妹，右手轻轻拍着师妹的背，安慰道：“哭吧！”　　哭向来是解决痛苦的方法之一！　　梦圆抱着师妹，她自己亦在偷偷的眨着湿润的眼眶，泪花在泛滥。　　“师姐，我听说在月亮刚升起的时候，站在高处许愿最灵了，我在这儿许愿，希望师父的伤势早点好。”梦轩欲止还哭。　　梦轩伤心之中带有希望，因为她已把愿许下，心中自有一些安慰。　　但愿愿望真的灵验。　　梦圆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傻瓜，师父那么好，一定没事的。”　　敢情是在梦圆去看师父之时，梦轩已先她一步上得小山来了，许完愿后就地遥望蜀地，听到梦圆的歌声后，竟然哭了起来，师姐妹俩这才发现彼此。　　苍山暮色，月已高悬。　　孤山之上，两个亲如姐妹的孤儿在祈祷。　　约过半刻钟，梦圆劝梦轩道：“梦轩，别哭了。”　　梦轩止住声，道：“嗯，不哭不哭！”　　梦圆起身拉起师妹，道：“走吧，我们回去，说不定师父已经醒来了呢。”　　梦轩听师姐如此说，脸蛋上泛起天真的笑容。　　真是奇怪，上一刻还哭得一塌糊涂，现在却挂在了笑容。　　她们踏着渐渐西斜的月色满载而归，满载的是希望。　　就在她们下山去的时候，山上一场秃石上正痴痴的站着一个人，看着她们缠扶下山。